决定正面接下这陆地神仙巅峰一剑的雍檀平心静意,心中杂念远去,一颗剑心澄净如琉璃。
他轻拍身侧锦囊,一柄比起惊鸿剑来很是寻常的铁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说是寻常其实也不寻常。铁剑在大商是绝对的管制物品,只有陛下心腹或者军方高层才能允许佩铁剑,这把剑也是精铁百炼而成,雍檀就是要以这把铁剑正面对敌!
雍檀伸手一拍剑鞘,长剑“呛啷”出鞘浮在他身前,雍檀刚刚伸手握住剑柄,就有剑气暴涨十二丈!
道士迎面冲来,雍檀也毫不逊色,他身体本就微微悬浮在地面之上,此时直接脚踩河边湿滑的地面,一步踏出,身形就快若奔雷!
雁鸣湖边苇草尽皆碎裂,湖水再起怒波,这次却不是被谁的道法引动,而是纯粹被他们二人天仙境界的剑意所激发!
天地之间,两道剑气交错,弹指即相遇!
剑意纵横,如同峥嵘毕露。
雍檀双指轻轻夹住道士的剑尖,那剑尖离他咽喉不过一寸距离,森冷的剑气刺得他喉结上出了一个血点。
而他那柄铁剑已然洞穿了道士的脖子。
雍檀缓缓松开左手双指,指尖鲜血淋漓,就算是仙人躯体,也差点就要被道士削去,他抽出长剑轻轻一振,铁剑的剑尖血珠跌落,他拍了拍道士的肩膀说道:
“我不是什么邪道妖人,我是大商守藏官雍檀。”
那道士眼中的惊讶与不甘置信之意终于烟消云散,他在雍檀收了虚影之时心中大喜,只以为自己必胜,但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分明受了重伤的天仙居然还能将他斩于剑下,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他释然了,原来是死在了小雍大人剑下,难怪身受重伤还有如此磅礴剑意,自己临死前这巅峰一剑,可摸到了天仙境的门槛?
雍檀看到了他的眼神,他清楚地知道一个痴于剑之人的心愿是什么,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你那一剑已有天仙意味,若是你体内法力再雄浑一分,我只能与你同归于尽,再雄浑两分,我便要死在你的剑下了。”
道士满意地闭上了双眼,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雍檀将铁剑收入囊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回头看向辜季那边的战况。却发现辜季正将右手从那个光头壮汉的胸腔之中抽出。
“追兵已经来了,现在就走吧。”雍檀知道这大汉不是辜季的对手,因此见他胜了也没什么惊讶的神情,只皱眉看着辜季的动作问道,“走之前将这两具尸体得处理一下吧,若是有心人看出来就麻烦了。”
辜季点了点头,拎着大汉软绵绵的身子,将这二人的尸体放在一处,轻轻念了个法诀。
一团无根之火从他们的身上升起,沾着二人衣服的那一瞬间就开始熊熊燃烧,不一会儿就将那二人化成了灰烬,辜季与雍檀再不耽搁,几个闪身就离开了雁鸣湖畔。
就在二人离开之后半刻时间,就有一队队人马赶到了雁鸣湖边,直往他们交手之处搜查过去,只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除了明月照耀之下渐趋平静的雁鸣湖、一湖折断的芦苇与两堆灰烬以外再也查不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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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雁鸣湖之后一直向西而去,不是不想回到驿馆,而是两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气息也不够平稳,这时候回客栈反而容易被看出破绽来,不如就让伏渊阁那两个易容高手先代替他们,等疗伤完毕之后再回驿馆。商议已定的二人决定藏身于一座远离雁鸣湖的小山之中,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之后就开始吸收灵气疗伤。
“那个火炉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已经初步稳定了伤势的雍檀问道。
辜季皱眉回忆着当时那一幕,火炉之中的景象是他在水中看见的,通过水光的扭曲其实看得不那么真切,他不敢肯定地说:“好像是鼎一样的器具,但是无法确定,火炉之中火光当时还没全熄,又被水光折射,我也说不准。”
“所以说西伯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在南宫山下开掘出这么一个密室,又搞了个诡异的火炉,只是为了……铸鼎?”雍檀不太相信辜季看到的画面,出言质疑道,“按大商律,诸侯可用七鼎,这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铸造啊,还是说野心勃勃的西伯侯其实铸造的是商天子才能用的九鼎,做贼心虚怕被人发现才搞得那么神秘?”
“我没看清火炉之中究竟有几个鼎,但是耗费一国库数量的青铜不可能是为了造几个普通的鼎而已,而且那炉子本身有古怪,这件事还是让陛下亲自定夺为好。”
雍檀点了点头,如果西伯侯真的是在铸造九鼎的话,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僭越罪名了,他是被陛下当做大商未来刑正来培养的,很清楚大商刑律之中对于僭越罪的惩罚,这是等同谋逆的大罪,西伯侯偷偷铸造倒也合情理,可是那炉子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难道是想把九鼎铸造成一组法宝?
越想越想不明白,还是先把伤养好最重要。雍檀此刻的思绪被身上的阵阵酸痛给拉了回来。他与火炉中的吸力与火焰风暴抗争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在雁鸣湖畔恢复了些真气,但是依旧远不如他巅峰境界的实力,接下道士的剑看似潇洒,实则危险到了极点,道士剑道修为很高,他的临终一剑已经摸到了天仙境的门槛,雍檀相当于在接一位天仙的一剑。
如不是那道士只有地仙中品的法力,雍檀真的会死在那一剑之下。
心有余悸的雍檀甩开杂念,开始一心疗伤,辜季比他更快地进入养伤的状态,西伯侯在用古怪火炉炼鼎一事必须尽快汇报给陛下,他们要尽快养伤,一刻也不能耽搁。
而且此行陛下还安排给了他一个任务……只等疗伤完毕,他就要去完成这个任务。
……
修道中人一旦闭关修炼便不问时间流逝,那些大修行者寻常一闭关便是数百年,道祖鸿钧在紫霄宫中更是坐关数万年也未出世。雍檀与辜季悄然疗伤不知时间流逝,也不知世事变化,可是西岐知道南宫山内幕的高层已然炸开了锅。
第二天一早,得知消息的西伯侯姬昌就明里暗里地双管齐下令人追查此事,明面上西岐与周边小国加紧了边防与出入关口的排查,再有成群结队的修道者成天在大街小巷之中巡逻探查。暗中又亲自推衍先天术数,企图追查出一丝半毫的线索出来。
可是此时天地之间大劫将至,连玉清圣人元始天尊想要推衍天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姬昌一介凡人想要推算出已成仙人的雍檀和近仙的辜季,属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姬昌也并不灰心,他这些年广招天下能人异士,这些人中有正有邪,但是每人的修行都有独到之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良莠不齐的修士正好可以用在此处。
一时间西岐城风声鹤唳,虽没抓到侵入国库之中的罪魁祸首,但是西岐的治安一时倒是好了许多,于是西岐臣子又多了一项可以歌功颂德之事。
罪魁祸首一日不捉拿归案,西伯侯姬昌的心中便一日不得安宁,他的焦虑少有人能解,还好他的二儿子公子发和四儿子公子旦正是其中二人。
这一天姬昌在广明殿中与姬发和姬旦密谈,说的正是南宫山国库被入侵,那座燃烧了十多年的火炉被雁鸣湖水倒灌而熄灭一事。
“老四,你昨日传召驿馆的驿丞,他可说了些什么?”在西岐百姓面前慈眉善目的姬昌在与两个最亲近的儿子相处时完全是个铁血君王的模样,他眸中不时闪着冷光,等着公子旦的回答。
“那驿丞确信无误,说雍檀和辜季两人当晚绝没有出过驿馆之中,儿臣想他好歹也是炼虚境巅峰的武夫,这点总不至于看错,不过儿臣想用过午膳后去驿馆拜访一下这两位使臣,父侯您看?”公子旦小心翼翼地问道。
姬昌摆了摆手说道:“去了反而打草惊蛇,不管是不是这两人做的,都不要让内廷那边有所警觉。”
随后他又开口问公子发道:“老二,你可联系了仙师那边?仙师有什么说法?还能不能补救?”
从没听过父侯以连续三个问句发问的姬发知道父侯必定很是看中此事,于是连忙开口说道:“仙师说能否补救还得等他亲自下凡看过之后才能知道,不过那丹炉本是一件异宝,能将炼制一半的器物封存起来也未可知,他别的也没多说,只说让父侯宽心,等他这两日下来一看便知。”
听了姬发的话后,姬昌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在袖中一直攥着的拳头也总算松开,但是想到这秘密被人撞破,不知朝歌那边到底会不会得到消息,阴云就重新布上了他因疲倦而愈发显得苍老的脸。
“依您看,入侵南宫山之人会不会就是雍檀与辜季二人?”姬发趁此机会询问父亲的意见,没想到一向全知全能如同仙佛般的父亲也摇了摇头。
“天机混乱,为父也推算不出来,但是这二人刚到西岐就发生了南宫山被入侵一事,这也太过巧合,但是那驿丞做了为父多年的幕僚,看住两个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姬昌叹了口气说道:“为父现在只是担心这消息走漏到朝歌城,到时候那小皇帝兴师问罪来,就要好好想个法子应付了。”
公子发眼中厉色一闪而逝,他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问道:“要不咱们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