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迁在那边送暗卫走,看他脱下暗卫服饰,红着眼紧攥佩剑不放,叹出口气来:“拿着吧。回家好好过日子,主家养你。”
他微哽:“谢统领。”平复一下情绪,和同伴作别。
而后朝向杜迁,硬扬起笑容,“烦请统领转告主子,我幸遇恩主,当赴刀山火海。然如今无法效力,只愿来生复投左门下,甘效犬马。”
“放心吧。”心下也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翻身上马,“路远山遥,先行珍重!”
目送消失于视野,静立一阵离开。
不用轻功,反而拣僻静地缓步走,不由胡思乱想。
主子待手下人恩威并济。像这种情况,把已废之人遣回养着,对比他处而言,实是莫大的恩赐。
但若是哪天自己不慎出了事也无法修炼呢?
想着也是慌乱,宁如别家暗卫般被处死,也不愿离了她。
虽也鄙夷自己这可笑的心思,患得患失的,又抑不住转着这些想头。
半晌晃晃脑袋强行止住不想,瞬间红了脸。
——丢人。他又嫌弃起刚才的自己。
殊不知心里想着怜怨的事,面上却泛着甜意。
人是桃红。
还是安生走路好些。
主子会在干什么?有没有胃口吃他弄来的东西?
对自己说是先走,别想这想那,架不住心思一旦起来,满脑子都是她。
吃食是是详细拣选过,干净可口,全顺着喜好,主子应当会喜欢吧?
冷静果决的左家统领笑得带有几分傻气。
人便开朗起来,方安生看路。
还余三条街可到,却忽在路经一个巷口时隐身匿形。
内里有两伙江湖人在火并。
本不应管,然发现正处下风那堆人服饰为赤鹰舵专用。
此帮与自家有些合作,稍踌躇后还是现身走出。
背向众人,灵力逸散出体,威压沉沉笼下。
冲突对方诸人皆似让扼住脖子,被赤鹰舵见机解决。
“多谢相救,敢问大人尊姓大名?”他们勉强互搀着,向巷口之人问讯。
“不必,”杜迁声音冷漠,“曲州左家。”
几人哪能不知道这名讳,连连称谢。
他这下走得倒快,再怠误,左箫恐会担心的。
“主子。”他入屋行礼。
左箫正嚼着块馅饼,咽下去,“起身。”略皱眉,“缘何染上血腥气了,可有伤到?”
“属下无事。”起身简明将事情讲出,垂头准备听吩咐。
不期她前倾身子,拈着块鲜花饼送到自己嘴边,“你买的,蛮甜。早间尝过没有?”
就着她的手咬一口饼,的确很甜。
三两口喂完这块,放下胳膊,“坐下吃。”
“是。”他笑,从善如流。
越是外人前性子淡漠刚强的,似乎就越喜欢吃甜食吧,反正他俩都不例外。
第二日本是与姜若德约定同回盛京。
辰时他托人到小院传话,说让去驭兽场相见,若是不想,于城外等也可。
话让暗卫带到了客栈。
左箫打发人下去,稍安顿后结完账就带人去往城外。
驭兽场气氛浑腥,她确是不太欢喜踏进去。
“今日回盛京,日后便彻底要搅这一滩泥淖了。”走在路上,感慨道。
杜迁跟在身后,错着身位半步不落,“属下终归会随主子一道的。”从昔至今。
左箫勾唇不语。
反正后面有的忙,这乱世中谋划不易,却也非难施手段。
且看能走多远。
看他伴着,能走多远。
所站地显眼,姜若德甫一出城即看见了,冲背影远远招呼:“左家主。”
转身看一行人走近,“前辈。”互相见礼。
“统领也已养好了?”目光停在她右侧人身上,笑问。
杜迁颔首,持剑拱手道:“谢过医师。”
他还是笑,“客气。北乔的义子,照顾是应该的。”扭头对后面人吩咐:“准备走。”
驭兽师应声从容兽袋中放出那日所乘的隼,众人相继站上背。
似之前一般回去,却较上次更为驯服。
“短短几日,驯化好了?”倒是快。
姜若德回道:“这二人驭兽手段属上乘。”密语对她讲:“我想把他俩讨来。”
“不是医师的人?”她微诧异,也密语道。
“宁家指派来的。”暗自摇头,“若是签契,倒是好讨要,就怕已认主。”
左箫调动灵力隐隐探入一察,道:“与医师无缘呐。”
“唉,”他叹口气,“这上了年岁四处跑着,还是带这种人方便。”
听此感慨笑而不语。
隼直接送至别院上空。
临别时问:“七日后宁夫人生辰宴,小友可去?”
“已接了帖子,到时会至”。
脸上平素似乎与人永远挂着笑,此时更深,“如此宁府再聚。”
左箫欠欠身子:“告辞。”
“慢走。”
隼振翅悬于上空,待他们跃下,方投姜府而去。
侍奴迎二人进门。
屏退他们进屋,见人径直歇在靠椅上,杜迁走到桌边沏茶奉来。
“搁这先。”暂不想动。
将茶盏放到她手边,站于身后侍立。
半刻后取来饮一口就托在右掌中,胳膊虚搭在腹上。
见桌上摆着几个果盘,冲那边抬抬下巴。
他心领神会,扬手让果盘浮于近前以供取用。
左箫却先扭头问:“吃么?”
摇摇头:“现在还不渴的。”
闻言只拿了一个,就让把余下的放回桌上去。
吃喝毕,道:“让人传话柳弘,如今可以将盛京的产业往明面上放了。”
“是。”他交代下去。
“曲州那边近日消息怎么说?”
这当是在问三小姐,“祁安上午有报,至今还算无事。”
“好。”
想来是将她临行前的话记下了。虽然这丫头的事外人插手并不妥当,但若不提点才会真出事。
日后造化,还是她自己才能决定。
韩仇这小子,是好手段。左箫眼中闪过丝戾气,又归于平静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