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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素州
    自酌自饮在这待了半个时辰,已有几分醉意。

    可尽兴。

    搁下杯子,正要唤人结账,就见熟悉的身影挟着风至面前。

    清明与迷离,十足地热忱与稍现的惊喜,二人对视,一时间谁都没动。

    眸中也转明,勾起唇角,“比我料想中早些。”

    杜迁欲拜,却被灵力托住。

    “免了。”伸手将人拉近,扣在腕上闭眼查探少时,语气颇为轻快:“效果不错。”

    顺着力道乖巧配合。

    离得近,只觉清浅酒气钻入鼻子,灼了自己的感知。

    垂首敛眸立在那,微屏呼吸。

    “怎么不说话,几天未见,傻了?”左箫轻笑,松开手,“与我来。”

    “是。”他应道。心中充盈之意味端有几分岁月静好。

    没隐身形,落后半个身位跟着。

    原来是去客栈,心下想装潢不错——主子许是乏了?

    他们的实力气度皆不似常人,掌柜眼尖,亲自迎过来。

    精明如她,马上看出二人关系,对左箫福了福身子,掐着嗓子问讯:“奴家有礼,大人可是要住店?”

    杜迁略感不适,见自家主子云淡风清,早对各种架式习已为常。

    听她在交代时,回头看自己一眼,方着重吩咐:“一间上房。”不由展颜,线条英毅的俊脸柔和起来。

    那徐娘半老的掌柜却打趣道:“哟,生得真俊!大人洪福呀。”后半句压得低,用帕子掩了口笑,眼神微转看着左箫,暧昧不明。

    早有客人暗自打量二人,留神着这边动静,闻言皆笑。

    这没恶意的玩笑让他不知所措,忙看向自家主子。

    见只笑着接下启阵牌,扭头道:“上楼吧。”就在众人未消的笑声中跟上去。

    进了房间,查看一番,见阵法隔音与防窥都没问题,在桌边坐下。

    马上拎起茶壶倒杯茶奉过来,“主子刚饮了酒,先净口吧。”

    “嗯。”左箫接下,抬眼看他脸上微不自在泛起红晕,声音染着笑意问:“这都害羞了?”

    到右墙将剑挂起来,背向这边,趁这工夫揉揉脸,回道:“没有的事。”

    她哪能不知道他那小动作,兀自轻笑起来。

    “坐我对面来。”

    “是。”又理了理剑穗,走至桌子另一边坐下。

    左箫倒把肘架在桌上,转过去看了眼,又回身坐正,“这条戴这么多年,回头给你买个新的吧。”

    “舍不得。属下一直尽心护着,没磨损。”回得坦荡,现在倒丝毫不害羞。

    当然晓得他那缘由,听到一直护着,就也再不说让换,只随意道:“同是我送与你,大不了再给你系上,有什么不一样。”

    被说中心思,他低头笑:“那主子送我些别的可好?”自知得寸近尺,偏也向来有恃无恐。

    她一直惯着他,闻言笑了几声,从身上摸出块白玉来,伸手与他看,讲道:“在微山太讣崖下弄到的,送去玉器店处理好,在身上揣了三百多年了。”

    当年是为劫一伙强人,抄近路过去,不巧被只栖在崖上的一阶灵燕攻击。

    那时还远不是对手,见事不妙直接溜。

    这鸟仗着多了双翅膀,穷追猛打,最后追到处山洞才停下,似颇为忌惮。

    她只顾跑也想不了太多,一咬牙还是钻进去。

    结果又是典型的因祸得福——不仅白得了把剑,还有这块养灵的好玉。

    算上宁家主传承,左箫已经有两次不劳而获大便宜了,纯是白捡。

    这方面运气极好。

    拿着玉,起身站到一边,对杜迁道:“来。”

    他依言,垂着头看左箫微弯身子,将玉系到自己腰上。

    指间微动,一会就系妥当了。

    “好了。”她道,立直腰刚欲去坐下,却教人抬手抱住,头抵在肩窝。

    他知道这举动出格,却仍是做了。左箫也由他抱。

    极少见自家统领有如此直截表露感情的举动,她心下一动,抬手回抱。

    半晌两人才稍离,声音喑了些许:“高兴么?”

    意思再明确不过。

    脸霎时红透,身子都软半分,低声回道:“是。”

    同样心满意足的左箫直接把人往榻上拥去。

    在外闲逛一天,当晚还是去那家客栈歇息。

    无视掌柜愈发露骨的眼神,只当也听不见她那玩笑话,左箫面上挂着淡然的客气,直接带自家不经调笑的人上楼。

    妖艳的女人用目光锁着背影,轻咬朱唇,颇为惋惜地自言自语:“怎么就不给人看呢…”

    她是真想看热闹,但见左箫这样,又不太敢。

    末了只好叹口气作罢。

    萌动的心思,有几分……猥琐。

    进屋她便径直躺在榻上,的确困乏,偏又睁眼看着上方,道:“后日回盛京,你明天去这边暗卫的住处,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下。”

    杜迁跪在进旁,帮她褪下鞋袜,回道:“是,属下明白。”

    “嗯。”坐起来些脱了外袍。

    接过挂起,折回来问:“还用晚膳吗?”

    “吩咐吧,吃了再休息。”闻言精神了些,下地。躺不安生。

    他又应下:“是。”

    随意用些汤与饭就搁了筷子,嘱咐道:“自己再吃点。”

    他点头,说:“主子睡吧。”

    起身回榻上,略迷糊地“嗯”了声,扯过被子闭眼径自休息。

    在桌边笑笑,再吃了些,自行收拾好端下去,掩门。

    全程轻手轻脚。

    而后隐入暗处守着,眼神只盯住她,目光挚然柔和。

    身居暗处,眼中有光。

    说是交代,也无非是些琐碎规矩,暗卫刻进骨子的东西,不用多说,仍需提点。

    左箫没一道来,在客栈歇着吃零嘴。

    早上睁眼时屋中已无人,坐起来看见桌上有盅汤,还堆着几个油纸包。

    掀开盖碗,有几分烫的水汽挟裹着香气腾上来,忽然馋虫作祟生出饿意,在桌边坐下。

    能想到他掐好时间,下楼去吩咐要汤,又提早赶开市买来零嘴的样。

    定是轻手轻脚,脸色认真。

    她扭头看着晨曦,心中是满溢地安逸充盈,长长呼出一口气。

    余生有他伴着,再多事也是捱得过吧,左箫如此想。

    以往还当以自己这性子,万事都不会依托别人,永远孑立天地,如剑如风。

    然而剑峙于山巅石中,出则有鞘,风遨天地摧枯拉朽,也可得他力相托。

    这人已有了。爱而忠敬,可将心寄,堪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