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带人来到客房后院便看到了钟儿正要撞上木柱的那一幕,眼见血溅横飞而爱莫能助,李牧野只得闭眼;可是那一幕并未发生,等他睁开眼的时候,正看到钟儿被一个瘦削的男子身影带走。
那个身影很熟悉很独特,以至于让人看一眼都难以忘记,李牧野略一回忆便想起这个男子正是白天在街上和射吾的铁器坊见到的那个一男两女的男子。
当时李牧野便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觉得这世上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也是一件人生快事!所以当手下士兵要搜查射吾端着的木匣子的时候,他阻止了他们,他知道,以这个男子和那两个楼烦少女的身份居然出现在这沙坨集,这个匣子里一定会有见不得人的违禁品,到时候查与不查可就两难了。
林飞带着钟儿逃走,李牧野和手下都看到了,手下要去追,李牧野有意放水一摆手拦阻了道:“监军大人要紧,先去看看大人情况。”
来到泷石身边,泷石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兀自尖声高喊:“救我,抓刺客!抓住那个女刺客!”
李牧野安慰道:“大人放心,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也派人去抓刺客了。”
李牧野安排人将泷石抬回客房,这个时候王喦也来到驿馆,他刚刚在小妾伺候下脱衣睡下,便听得驿馆这边吵吵嚷嚷,一问手下才知道监军泷石大人遇刺。这还了得?如果监军大人在他这里出了事,他就是八个脑袋也担不起。
王喦来到驿馆,便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泷石。王喦吓得魂魄俱飞,看看李牧野问道:“刺客抓住了吗?”
李牧野冷静的摇摇头说:“没有,我们赶来的时候刺客已经逃走了。”
“刺客听说是咱们府上的那个侍女钟儿?”王喦急得直搓手,刺客出自自己府上,泷石大人会不怀疑自己别有企图?军中的问题都是明摆着的,泷石此来的目的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现在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是。”李牧野依然冷静地回答。
“完了,完了,这次可真的完了!”王喦差点就哭出来。监军大人在他的防区里遇刺本就是大罪,现在要是让人安上一个掩盖罪证,谋杀上官的罪名,那可是族诛啊!
这时,倒在地上的泷石不断呻-吟:“王喦,你好大胆子,居然派刺客行刺上官,待本监军回去一定向大王参你一本!”
王喦狠狠瞪了泷石一眼,心乱如麻,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李牧野看着来回走动的王喦,示意身边的士兵都退出去,然后走到泷石身边低语道:“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
“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磨叽什么。快说,你快说。”王喦催促道。
“为今之计,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泷石大人在我们这里遇刺,大家都逃不脱干系,不如快刀斩乱麻,将他……”李牧野做个“杀”的手势。
“你疯了!”王喦吃惊的看着李牧野道。王喦戎马出身,一生杀人无数,见血的事情他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可是这可是谋杀上官的大罪啊,搞不好真的会诛灭九族。他怎么能拿自己九族的性命开玩笑。
“大人。”李牧野皱皱眉道,“这个泷石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若是大人今日让泷石离开这里,翌日谁知他又会在大王面前编排大人什么是非?到时候大人还不是任人宰割?与其让他编排大人,不如今日把他处理干净,到时候大王若是查问起来,要说什么还不是大人说了算?真要查问起来大人只说监军大人遇刺身亡,大王也顶多治个保护不周之罪。孰重孰轻大人可自己斟酌。”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只是我还是下不了手。”王喦还是犹豫不决。
“大人若是不反对,这件事就交给属下来做,大人自可退后,只是日后大人可要为属下做个见证。”王喦点点头。
李牧野大步上前来到泷石身边,从腰间抽出青铜短剑,泷石虽是奄奄一息,却也看到李牧野短剑的寒芒和眼中的杀气,他精明奸诈,一生害人无数,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由吓得睁大惊恐的眼睛极力尖叫:“王喦,你,你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刺杀上官,我,我……”
李牧野冷笑一声道:“对不起了,泷石大人,你不死,我们都无法向大王交代,你死了大家都好说了,所以也只能借大人的头颅一用,希望大人有好生之德,天堂之上多多美言。”
说完,手起剑落,泷石人头滚落一边。李牧野扯一块纱帐将人头一包,喊进两个手下吩咐抬出去掩埋。然后李牧野对泷石道:“大人,这里你来善后,我带人出城去追刺客。”
王喦惊魂甫定,连忙点头。李牧野带着手下追出沙坨集。从时间推算那个公子应该带着钟儿逃出了沙坨集,因为从出事开始他就尽量拖延时间,然后又把守城的士兵大部分都调回裨将府邸,给他们出城创造了机会。
李牧野带人出了沙坨集,他手执一支长矛,身背长弓,胯下骑的是一匹雪白的“云里飞”,“云里飞”也是一匹千里良驹,不多久便看到了刚出沙坨集的林飞和钟儿。
林飞马快,有先发之利;可是李牧野的云里飞也不慢,赤炎龙驹驮的是两个人,此消彼长,两匹马始终保持相同距离,一霎时便驰出十里多地。可是苦了李牧野手下那些军兵,他们基本都是步兵,哪里能赶得上两匹千里龙驹,被甩得远远的。
李牧野见后边无人,勒马停下对前边林飞喊道:“公子留步,某有话要说。”
听到后边只有一骑追来,林飞也不再害怕,听到那少年军官喊话,便也停下马来,只是保持一定距离,回道:“阁下有何话说?”
李牧野道:“某只是告诉钟儿姑娘,她的仇某已经代劳,泷石的首级在此,交给姑娘。”
说着,李牧野将泷石首级高高抛起,扔到了林飞和钟儿面前。钟儿迟疑的看看公子,迟疑点点头,钟儿下马来到那个包裹前,打开一看正是泷石首级,鲜血淋漓。
钟儿不由放声大哭:“阿父,阿姆,蒙李将军援手,女儿今日终于得报大仇,此生无憾。”说着遥向南方匍匐叩首。
拜毕,又转向李牧野俯身拜倒:“多谢李将军大恩,小女子已将此身托与林公子,今生无以为报,只能来世衔环以报李将军大恩。”
李牧野遥遥向钟儿抱拳道:“钟儿姑娘言重,李牧野也是为了一己私利,只是无意中替姑娘报了大仇,并非向姑娘邀恩,报恩之说休要再提。”
林飞一听“李牧野”二字,心头轰然一震。先前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李姓少年军官的时候便觉得他一定不是寻常边将,在集市上看到他身后背得那张弓,能开这张弓的名将,一定会在这个时代占有一席之地,当时他就有所怀疑,想不到居然真是自己最崇拜的战国四大战神之一的李牧野!
林飞压抑着自己激动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再次打量远处这个少年军官——战神李牧野。
这个称呼应该是几十年之后他用那些累累战功筑起来的,现在他还没有放射出那么耀眼的光芒,但他身上已经散发出绝世名将的风采,此时虽是夜里但天色已经微微露出曙白,月朗星稀,寒风料峭,李牧野白马长矛,身负长弓,褐红色战裙在夜风中微微扬起,那双细长的眼眸在寒夜中依然放射出挡不住的光芒。
“李将军,大恩不言谢了。日后若能重见,小女子必当衔环以报。时候不早就此别过。”钟儿起身,对林飞道:“公子,咱们走吧。”
林飞扶钟儿上马,正要催马离开,那边李牧野又对林飞朗声道:“这位公子,我们能相遇便是有缘。敢问公子大名。”
见李牧野问他,林飞只好停下来抱拳道:“李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某乃一介无名之人,不敢玷污李将军清听。李将军今日之恩,容某日后再报。”
李牧野并不知道林飞就连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世姓名都不知道,以为林飞不愿意告诉他,不由一皱眉回了一礼道:“公子误会。李某只是一介无名小卒,也非邀恩之人。只是觉得公子谈吐气质并非化外之民,雍容华贵,定是我中原上国之人,不知为何却流落蛮荒之地。某愿与公子倾心相交。”
林飞想不到李牧野有此想法,不过从在沙坨集里几次相遇的情形来看,至少李牧野对自己没有敌意。这当然是林飞最愿意看到的结果,林飞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他已经立下宏图大愿,绝不辜负这个风起云涌,可歌可泣的大时代。李牧野是他第一次遇到的劲敌,如果两人真能成为朋友,至少不要成为敌手,肯定对以后的事业有莫大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