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水深
渐渐到了濬邑镇附近,人烟才渐渐稠密起来。这一日,日上正午的时候,林飞一群人来到濬邑镇的南门外。
濬邑镇的南门外,现在正是人流高峰,出出进进,川流不息,有几个士兵正守在门外检查行人。城门外边,又有些做小本买卖,卖些茶水小食之类的人。
林飞见出进城门的人太多,而且走了半日,都已经口渴了,便率着众人进了一个卖水的草棚。草棚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桌子,只有三条腿,另一条腿却用一根木棍支着。周围摆放着几块大石块权作座位。
草棚的老板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瞎眼老太太,听到有人过来,连忙热情招呼,用自己破旧的衣袖擦了擦桌子,招呼几个人坐下。拿来几个黑陶大碗,用满是黑纹的粗糙手指抹了抹碗中的灰尘,倒了四碗茶水道:“几位客官,条件粗陋,将就着喝些吧。”
钘儿见这瞎眼老太太的手粗糙黝黑,却在碗中擦抹,便喝不下茶水;清溪渴极了,也没这些讲究,端起碗就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下去;林飞虽说是公子哥,可是在上一世时也是出身农村,看到这个瞎眼老太太,却有一种亲切感,便也端起碗喝了一气。其他人也都随着公子喝了一些。
林飞放下碗问道:“老人家,你这么大年纪,眼睛又不好,怎么一个人出来啊?家里没有什么人了吗?”
瞎眼老太太听林飞问,颤巍巍道:“这位小哥好心。唉,不出来没有法子啊。老头子死了,只有一个儿子,原来在虎堡干活,摔断了腿,躺在家里半年多了不能动,还要老身养活,也是没有办法,老身这才出来摆个茶摊子糊口。”
听了老太太的诉说,钟儿好奇道:“老婆婆,那你儿子摔断了腿,那什么虎堡也没有赔些钱吗?”
老太太听钟儿问话,反倒好像有些惊奇道:“赔钱?谁赔钱?唉,我儿子受了伤,虎堡的人说,还欠着虎堡治伤的药钱呢,过来催了几次,差点将老身打死,后来还是找了一个亲戚说和,才宽限了几日。”老太太说着,便用破旧的衣袖去擦满是皱纹的面颊上的泪。
“虎堡?老人家,这个虎堡是个什么地方?居然这样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林飞听了便有些火气,愤愤问道。他本来就最不能见这欺压良善的土豪恶霸,这次刚刚来到濬邑,自己的地盘上,便就听到这样令人气愤的事情,怎不让他冒火?
哪知那瞎眼老太太听了林飞的话,吓了一大跳,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到这里,这才拍拍胸脯压低声音道:
“小哥说话小声些,可莫让旁人听到了。听口音小哥不是本地人,你们可不知道这虎堡的厉害。我知道小哥是个好人,可这虎堡却还是万万惹不得的,搞不好要赔了性命。唉……”
林飞听了老太太的话,心中更是暗怒,看来这个什么虎堡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城门边一阵大乱。
众人一起扭头向城门那边看去,只见从城门里出来十几个皂衣红帽的衙差来,这些衙差有的手中提着红黑两头的水火大棍,有的手中提着短剑长矛,也有的手里拎着锁链,如狼似虎般挤出了城门。
城门外的那些往来过客,行商樵夫等等,原来还好好的,突然见了这些如狼似虎的衙差出了城门,一个个慌慌张张,纷纷走避;林飞等人正在奇怪,只见那个瞎眼老太太也是慌慌张张收拾茶碗茶壶,就要离开,林飞一把拉住她问道:“老人家,茶钱还没有算呢,您慌什么?”
老太太忙道:“公子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茶钱也不用算了,公子留着吧,我走了。”
话刚说完,这个瞎眼老太太便匆匆抛下林飞几人,连茶钱也顾不得要,便转身跑了,那速度,恐怕不逊于一个眼睛好的小伙子。
林飞人就坐在茶棚中,冷眼看着这些皂衣红帽的衙差在城门外,横冲直闯,见东西就抢,稍有不满,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有个年轻樵夫的柴担子被这些衙差拆了扔到一边,这个小伙子大概也不是本地人,刚对这些衙差抗辩几句,便被这些人七手八脚上去,打倒在地。
钟儿见了,也是怒不可遏忽地起身提了乌云螭便要冲上去,林飞却一把拉住了她。钟儿扭回头,林飞向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莽撞,钘儿钟儿有些奇怪,公子可从来都不是怕事的啊,在中阳王宫,在赤龙山,纵然面对比这些衙差更凶恶的敌人,也没见公子皱过一下眉头。可是,现在公子却看着这个年轻人被打,却纹丝不动。不过她们知道,公子总有他的意思,公子从来都有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东西。钟儿又悻悻坐了回来,不过手中依然紧紧攥着那把乌云螭。
那些衙差们将那个年轻樵夫暴打一顿,年轻樵夫躺在地下一动不动,清溪紧张的说:“公子,那个人被打死了呢。”
林飞摇摇头道:“没事的,这几下还打不死。”
那边几个衙差打了一顿年轻樵夫,也出了一口气,腆着肚子四下一瞅,便看见草棚这边的林飞五六个人,嚷嚷着便朝这边过来。一个班头模样的衙差高声喝道:“喂,你是什么人,带剑带矛,一看便不是什么良民。”
林飞依旧坐在那里喝茶,众人端坐不动,没有理这些衙差。这些衙差班头见这几个人居然仍是端坐不动,未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大怒。心道,刚才你眼睛瞎了吗?没有看见我们暴打那个年轻人吗?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哼,在这濬邑一亩三分地,还没有见到敢和爷爷们耍横的人!越想越是恼怒,正好在他前面背对着他的是东郭一德。伸手揪住东郭一德的衣袖怒道:“喂,老头子,说你呢,我说你是聋了吗?看你这凶恶的相貌也不是好人。”
看到东郭一德被这个衙差揪住衣袖盘问,林飞慢慢回转身,抬手将这个头目的手打开,冷目如电,一扫那个衙差,沉声喝道:“放开你的鸡爪子!”
那个衙差被林飞电目一扫,一声沉喝,只觉一股寒气袭遍全身,浑身竟然一哆嗦。可他平日在这濬邑横行惯了,都是人怕他,他哪里怕过人来?今日被这年轻公子一瞪,便怵了胆子,以后再怎么在濬邑地面上混?还不得让手下这些弟兄们笑死?这头目想到这里,壮了胆子,唰的从腰间拔出鬼头剑来,瞪着林飞道:“反了,将些作乱的盗贼拿下!”
那些手下衙差听头目下令,纷纷提着手中武器,向林飞他们围了过来。林飞这边钘儿钟儿纷纷拔出兵刃起身离座就要动手。茶棚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正在这时,突然听那年轻公子展颜一笑道:“各位请住手!听我一言”
这个衙差头目转身,见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这个头目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公子,恶狠狠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带着剑矛兵刃,不是响马就是贼!”
林飞笑道:“在下是一个客商,来濬邑做生意,只是路上不太平,家眷佣人们都习练一些武艺而已。各位衙差大哥不要误会。”
衙差头目见这个公子说话语气软了下来,便板起面孔诈唬道:“胡说,你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哥,却带着这些带剑带矛的凶人,我看一定是强盗!来呀,这些人都带到衙门候审!”
林飞连忙道:“千万不要,衙差大哥,我们也是做个小本买卖的生意人,可禁不住各位大哥的吓。衙差大哥辛苦,这些钱给弟兄们买些酒喝。”说着林飞便从怀中取出十两金子递了过去。
这个衙差看了看林飞,点头道:“嗯,还算你识相,既是这样,也就算了!”说完衙差头目接过金子,手一挥,带着那些手下又向一边掳掠去了。
钘儿悻悻道:“公子,怕这些坏人作甚,一拳将他们砸扁算了,他们还是你的衙差呢,和他们废话,还给他们金子。哼!”
林飞摇头道:“看这些人做派,只怕濬邑这淌水深着呢。咱们暂且先不到县衙,暗地里查一查再说。”大家也同意林飞看法,大家便找了一个四通客栈先住下。
濬邑,在春秋战国时是帝丘国大邑,上古五帝颛顼之墟,卫成公时曾在这里做过都城,也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城。不过,到了战国时代,这里却是四国交战,战火纷飞的地方,早已风光不再。这几日,林飞将东郭一德等人留在四通客栈不要随便上街。林飞就和钘儿钟儿化了妆,在濬邑街上转悠。濬邑也不小,城中一条南北通衢的大街,到了热闹时期,也是人山人海。
他们在街上转了两天,倒是了解到不少当地的风土人情。可是只要一问到濬邑县衙的事情,当地人都怀疑的看着他们,便匆匆的离去,再也不肯理他们。林飞越来越感到濬邑的这趟水深不可测。可是问不到情况,也有些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