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鸿志的勤务员在希尔顿酒店大堂里等着,见到沈梦昔和齐保安,举手打了个招呼。
希尔顿酒店的大堂豪华富丽,身处其中,齐保安不自觉就收起了先前满不在乎的神情,他忽然觉得手里拎的塑料袋十分扎手,沈梦昔笑着接过袋子,放到自己的背包里,两人跟着勤务员进了电梯。
一同乘梯的还有两女一男三个美国人,两个女人看着齐保安频送秋波,弄得齐保安十分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转过了身子。
两个女人自顾自用英语交流,“他们是日本人还是台湾人?”
“不知道,但他的胸肌很性感。”
“那你为什么不搭讪?”
“他看上去不好相处,有军人的气味。”
两个女人就这样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不停地瞄齐保安。
可以肯定,齐保安同学是生平第一次遭遇性骚扰,电梯停了勤务员先走了出去,齐保安沉声骂了一句“八格牙路!”
沈梦昔则是哈哈大笑。
踩着松软的地毯,他们来到一个房间门前停下,勤务员轻轻敲门,又轻轻开门,“首长,他们来了。”勤务员到套间里轻声说了一句。
何鸿志慢慢走了出来,笑着对他们说“哦,保安宝珠,你们来了!”
“三姑父!”两人齐声叫人。
何鸿志身体还不错,头发全白,倒显得有一种别样的儒雅。
他伸手让他们进来,又回头说“嘉怡,骏儒,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妻侄和妻侄女,叫做齐保安和齐宝珠,你们是平辈。”
“哎?怎么是你们?”齐保安下意识叫出来。
“你们见过面?”
“上午刚见过,凑巧一起看房子了。”
“看房子?”
“是的,我们看了同一套房子,差点以为他们和房东是一伙儿的呢。”许嘉怡笑着说。
何鸿志看看许嘉怡,又看看沈梦昔,“哦。来,保安宝珠,这两位你们叫姐姐姐夫。”
两人上前叫人,沈梦昔咽了一下唾沫,干巴巴叫了一声嘉怡姐和姐夫。沈梦昔又看了那个卢俊儒一眼,她记得嘉怡的丈夫姓黄,怎么换了姓卢的。
“宝珠,那房子曾经是我祖母住过的,所以我一定要买回来。”许嘉怡算是对沈梦昔解释她非买那栋别墅的原因了。沈梦昔听了理解地点点头。
随后,何鸿志和许嘉怡夫妇继续聊天,沈梦昔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貌似不经意,实则一句话也不放过。
原来,四年前,他们就已经迁移骨灰到了上海公墓,这次许嘉怡夫妇从新加坡飞过来,是专门料理别墅事宜的,明天她父母将从德国飞来上海。
沈梦昔忽然莫名的就有些发怵了。
晚饭后,沈梦昔拉着齐保安要走,何鸿志却不许他们回家,说是明天一早三姑和何敬瑜会从哈市飞来,何思嘉中午也会到,房间都预定好了,就让他们先住下。
“好好好,我正好想好好洗个澡呢!”齐保安大咧咧地说。
这一晚,沈梦昔睡得极不踏实,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一早醒来,竟比没睡还疲惫。
最先到达的是齐慧慈和何敬瑜,他们还带了何宇航来,一见沈梦昔,何宇航跑过来,小小少年,只比沈梦昔矮了一点点,眼睛里闪着星光,“姑姑!”
沈梦昔亲昵地搂了他的肩膀一下,“航航长高了。”
“爸爸说你去哈市了,怎么都不找我?”何宇航语气里带着嗔怪。
“姑姑有急事来上海,想着回去看你呢。”
一个小时后,许嘉怡从机场接回了父母,沈梦昔躲在齐保安身后,悄悄打量阿欢。
阿欢七十六岁了,依旧温和儒雅,穿着一件白色的冰沙唐装,眼中含笑带泪地看着何鸿志,何鸿志哽咽地喊了一声“阿欢!”,两人紧紧拥抱。
“鸿志,又是四年了!我们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爸爸,你说什么呢!”许嘉怡娇嗔,“你们都要活到120岁呢!”
“哈哈哈!活成老妖精吗!”何鸿志哈哈大笑。
“小女儿就是占这点便宜,四十岁了,还爱撒娇!”阿欢无奈地摇着头笑说。
“嘉怡长得最像章阿姨了。”何鸿志怀念地说。
“嗯,母亲最爱她,她自小又最爱哭,都是母亲搂着她睡,两岁了回到我们身边,夜晚还哭着要奶奶呢!”
沈梦昔脑中过电影一样,有关嘉怡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出来,她不敢眨眼,生怕眼泪掉下来,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带出一丝哽咽来。
她瞄到许嘉怡和齐慧慈也激动地落泪了,放下心来,抹去了泪花。
何鸿志将齐保安和沈梦昔介绍给阿欢。
沈梦昔跟着齐保安含糊地喊了许叔叔,又一声不吭地坐回角落里。等到晚宴前,何思嘉也到了上海,这位的气势更足了,沈梦昔猜测,她丈夫大概又升官了。
最后到的,竟然是孙胜仪。
孙胜仪是当年与她同为光华大学唯二的女教师,又同在重庆度过了艰难岁月,沈梦昔自是没有忘记她。此时见她,已是八十七岁高龄,头发稀疏,腰背略弯,身上穿着一件暗紫色的旗袍,见了阿欢一下子张开了手臂,阿欢也疾步上前,两人拥抱了一下,“孙阿姨!身体好啊!”
“好好好!”孙胜仪眼含热泪,“阿欢居然越长越不想你妈妈了!”
阿欢呵呵地笑,“你看看这个!”说完拉过许嘉怡来。
“哦哟,这就是她祖母的翻版嘛!”
众人一齐笑起来。
沈梦昔站在人后,眼神看向地毯,双手紧握。
何鸿志问起孙胜仪的情况,说到wg时期遭受的苦难,孙胜仪只是一笑而过,又对阿欢说“再没有比你妈妈更精明的了,她竟懂得早早躲了出去,她劝我,我没有听,唉。”
话题又说起许多相熟的人来,最后陪同孙胜仪来的小儿子说“只是没有想到,当年斗我母亲最狠的,居然是重庆孤儿院的一个孩子,也幸亏章阿姨出国了,要是她知道,该有多寒心啊!”
众人都沉默不语。
何鸿志拿出一个日记本,找到夹在页面之间的一张纸条,沈梦昔认出,那是收据,她的武陵空间里还有两张一样的。
“阿欢,你整理章阿姨遗物时,有没有发现和这个一样的收据?”
“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在重庆时,章阿姨捐给八路军黄金的收据,她先后捐了三次,最后一次,我没来得及将收据给她。你若找到了,就拿给我,我想,国家会给她一个应得的荣誉!”
阿欢接过收据,仔细看了,摇摇头,又问许嘉怡,“你见过吗?”
许嘉怡也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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