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压成一地残烬。

    周淑宁一手持着兰景妍手腕，另一手拿着玉镯，缓缓套在她腕上，左右转动两圈：“黄金万两不如知心一人，陛下好不容易走出伤痛，以赤忱之心待你，你也要真心待他，莫令陛下寒心。”

    腕骨上的玉镯沉甸甸的，含着温玉暖香，如一汪碧泉，浸透寒凉皮肤。

    兰景妍如何能不知道，阿政有颗赤子之心。

    若遇见的不是·····他该有多快活。

    这哪里是一只玉镯，分明是一道枷锁，它是最美好的期许，也是最甜蜜的诅咒。

    外头蝉鸣阵阵，簌簌飘进耳畔，兰景妍摩挲腕骨，那暖玉一圈一圈，如丝线裹缠上来。

    “先生呢，今日怎未见他？”

    “城外陈将军家的公子身染重疾，眼看要不治了，王爷与将军是患难之交，不忍看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请赫先生前去诊脉，”周淑宁道。

    兰景妍之前遥遥见过集市，只是当时身在山里天寒地冻，趴在那待一会便离开了，眼下总算亲身来了。

    她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兴致盎然，比那些七八岁的娃娃还雀跃几分。

    集市里有不少做糖人的，虽是唤作糖人，其实都是兔子野狐模样，里外三层围的都是娃娃，兰景妍搬个小凳挤在中间，坐在那直勾勾盯着，半晌不肯动弹。

    这都是嬴政玩腻的东西，他压根不敢兴趣，兰景妍盯着糖堆看，嬴政盯着兰景妍看，这两人目光一个比一个专注。

    倒给手艺人吓出一身冷汗，凝好的兔耳被掌风刮落，硬生生造出个单耳兔来。

    围观人群传来阵阵嘘声，手艺人面红耳赤，忙将糖人塞回口袋，兰景妍探长手臂，抓住那根细杆：“我要这个。”

    话音刚落，她转向嬴政：“阿政，我要这个。”

    岂止是这一只兔子，便是要天上的月亮，嬴政也给她摘的。

    手艺人哪敢收银，连连摆手说送他们了，兰景妍得了独一无二的兔子，一时舍不下口，拎在掌心看了又看。

    糖汁化的黏在手里，还是舍不得松手，嬴政发现她看兔子比看自己还专心，一时起了坏心，低下头嗷呜一口，咬掉另外半只耳朵。

    这兔子登时只剩个脑袋，可怜巴巴耷头耷脑缩在那里，兰景妍不肯走了，眼底洇出薄雾，欲哭无泪盯着细杆，一步也不肯动了。

    嬴政愣了，慌忙弯腰道歉 ：“是我的不是，全是我的不是，你别生气。”

    爆竹声声辞旧岁，锣鼓阵阵迎新年。

    人群熙熙攘攘，如海浪在身边翻涌，灯火明明暗暗，影子起起伏伏，兰景妍的掌心被紧紧攥着，热意层层涌来，如铺天盖地的波涛，将她口鼻淹没。

    留下来吧。

    若她没有生在北夷，若她能似常人平淡到老，若她不是如此罪孽深重······该有多好。

    水中月镜中花最是娇美，也最是脆弱。

    雪落无声，落在嬴政发顶，兰景妍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帮他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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