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鱼上前一步双手抱住了少年,少年也反手勾住了她的脖子,阮鱼生的高挑与少年一样的身高,抱着少年也丝毫不吃力。
四目相对,头发间好闻的梨花香在鼻息间绕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尤为清晰,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阮鱼松开了手,解浚成脚落地也松开了手,两人背对着背,空气异常安静。
见鬼了这是!
她对着一张鬼脸心跳个毛线啊!
解浚成则捂着心脏的位置,眼神晦暗不明。
他转过身,一脸劫后余生的拍拍胸脯说道:“阮兄?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太重了?压伤你手了?”
阮鱼仍旧背对着他,自顾自的上前推开门,一股夜风吹了进来。
“没有,回去了。”
……
连氏山庄里的一处凉亭里,一身简装束衣衫的少年和对面面容丰态俊逸的少年下着棋子。
阮鱼伸了个懒腰趴在长椅上闭上了眼,说道:“等你想好了在喊我。”
连二拿着棋子面容忧愁,迟迟未下子,连安和连三看着棋局也愁眉不展。
连安说道:“二哥,你输了。”
连二叹了一口气,将棋子扔在棋局上,道:“输了就输了呗,又不是输不起。”
自从连二知道阮鱼到他们山庄来玩,他就和连三一起来找麻烦了。
不过他们生为长淮的百年大族连氏的子弟,自然和旁的人不一样只会打架斗殴耍小动作。
既然是麻烦就让对方知难而退且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那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单挑!
于是,他们比射箭,比骑马,比蹴鞠,然而都输了。于是体力活方面赢不了他们就比动脑子的投壶,六博。
如今这六博也输了。
连三已经倒戈了,现在看阮鱼的眼神都闪亮亮的。
连二挫败的手撑着脸看着阮鱼。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不学无术的阮鱼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小安,最近太晚的时候就不要点灯看书了。”连二正色道。
“为什么?”
“因为最近啊,这长淮城闹鬼。”连三笑嘻嘻道。
可以的话他倒是想去会会那鬼怪。
“你胡说什么?”连安生气道:“君子不语怪力乱神。”
“小安别生气啊,这也不是我们造的谣,听闻昨日深更半夜,那打更的人看见两个鬼影在房顶上飞过来飞过去的。”
“两条舌头长长的挂在身前,张牙舞爪的,面色苍白,披头散发,听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然后就见那两个鬼影飞进了孙府。”
“然后你猜怎么着?今天早上孙府就出事了,孙海被下人发现倒在地上,叫醒的时候神志不清,一个劲的说有鬼有鬼。”
连安皱了眉,说道:“难怪今天早上频频看见长淮的大夫一个接一个的进了孙府,我还以为是孙老夫人犯病了。”
“所以说啊,小安你最近要注意了,别睡太晚。”
连安倒是不在意,道:“那可不行,下个月还有童生试的最后一试院试,在过三天许先生就要带着此届的考生们动身离开长淮,前往荆州城了,我不加紧点时间看书怎么能行。”
童生试分为三试:县试,府试和院试,都考通过后称为秀才。
考完童生试且都考过后就可以进京赶考参加每三年一次的秋闱乡试,考过后就是举人了,每月可去官府领补贴三两银子。
乡试后第二年可下场子应考会试,考过后就是贡士,已经是拥有预定官身的资格,若最后一试殿试未通过,仍旧可以当个八品小官,官虽小,但也是官。
最后一试殿试,皇帝亲自出题,若是进了皇帝的眼,入了前三甲,那可就金榜题名,名扬天下,光宗耀祖了。
至于官身,小则一州知府,大则留京任职,且皇帝还会赐府邸。
长淮虞县令的书房里,虞县令和林文言站在一旁,陆玄则坐在下方慢悠悠的品茶,上方坐着一身便服的男人。
男人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就是这一处出现的堤坝崩塌,导致洪水泛滥,林公子觉得上庸的水灾问题出在哪?”
林文言上前一步,认真看了一会儿地图,施礼道:“上庸此次水灾问题出现在泉水河道,而非堤坝修建的质量上。”
“疏通河道,拓宽峡口,让洪水能更快的通过,治水须顺水性,水性就下,导之入海。而非在急流中间强制修建堤坝,不仅劳民伤财而且修缮过程中容易出现民工伤亡,且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下一次洪灾势头会更猛。”
“高处就凿通,低处就疏导在史河东岸凿开石嘴头,引水向北,成为清河。”
御史中丞徐大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地图上的图案,点头赞道:“不愧是陆先生的弟子,对治水很有见解,许多想法都是从未听说过的,难怪陆先生一直向本官推荐你,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不知林公子可愿救上庸受苦的百姓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林文言惊讶道:“啊这?学生只是一介童生,连秀才都算不上,恐难胜任。”
“不是非要秀才以上的人才可以造福百姓,林公子,只要有才,能治水,都是可以的。”
见林文言犹豫,徐大人又加了一把火道:“陛下有旨,若是这次上庸治水的功者可不用科举直接为官任职,不用参加后面一系列的考试。”
“林公子,你要清楚,就算是你通过了这次院试,那下次的乡试,会试,殿试呢?林公子,那可是汇聚五湖四海的读书人,你能确定自己一定能压过他们,考取进士吗?”
“几百人中到最后可是只录取十五人,每一次考试都要筛掉将近一半多的人,本官也是科举过来人,懂这其中的难处。”
“当然我也不是说林公子一定就考不上,只是有捷径可走为何不试试呢?更何况这捷径也是通过造福百姓光明正大靠才学获得的。”
“林公子,当真不心动?”
虞县令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充当着空气人,陆玄则依旧慢悠悠的抿茶不语,神态自若。
林文言也不着急,再次施礼道:“请大人容在下想想。”
整个书房唯一焦急的徐大人坐了回去,捋了捋胡子,道:“三天,最多三天,上庸民情不可再耽误了。”
林文言离开后,陆玄才开口道:“大人放心,文言是我的学生,为人秉性是好的,他既然肯说出自己对水灾的看法,那就自然是猜到了大人的用意,多半是会和大人去上庸的。”
庄园门口,阮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林文言,挑眉道:“你怎么才来,这天都黑了,你再不来接我我都要以为你把我忘记了。”
“有点事,就来的晚了。”
两个人走在长淮城里,路上的小贩们纷纷收起了自己的摊子,大包小包的背起回了家,城门口长长的排了好长的队。
阮鱼还在唠叨,“都怪你,看吧,现在人这么多,这要等好久啊。”
“喂,你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看见漂亮的姑娘了?”阮鱼推了他一把。
林文言则是冷着脸,道:“你别烦我,我在想一件事关重大的大事。”
“你还在想上庸的水灾呢?”
“嗯。”
“那你想出什么没?”
“想出了。”
阮鱼看着他,道:“哇,阿文你这么厉害的?”
“哼,我一直都是这么厉害的。”林文言扭头冷哼。
两人走在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阮鱼从腰间拿出了一个水袋,递给他道:“喏,这是酒,知道你怕鬼,喝点壮胆吧,这路没个一两个时辰是走不到村里的。”
“你哪来的钱打酒?”林文言接过喝了一口,酒下肚,整个人也开始暖和了起来。
“解浚成给的。”
走在前面的阮鱼说道,回头接过自己的水袋仰头喝了一口,拧眉道:“阿文,你怎么全给我喝了?就给我留了一滴啊?”
她转身看着林文言的脸,月亮升了起来,对方的脸红红的,看着她愣愣出神。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怎么喝这么多?你酒量不是不行吗?我一杯就倒,你比我还差,半杯就倒也敢喝这么多,还是一口闷,你没有这么胆小吧?”
面前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诱惑他。
林文言慢慢走了过去靠近阮鱼,一把拽过阮鱼,手捧着对方的脸吻了下去。
阮鱼瞪大眼,林文言放大的脸,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温热的呼吸。
清冷的月光下两个少年紧紧靠在一起。
一股电流从头顶贯穿脚底。
空气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