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到五岁时,生了一场重病,薛太尉请了京城多名医者也没医好,这时京城有名的太虚和尚说平城有一处庄子适合养病,薛太尉便将人送到薛氏产业名下一处庄子里养病,多年来不管不问,众人都快误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直到六年前,一个大雨磅礴的上午,一个老妇长跪在太尉府前,哭诉庄子里的下人欺主苛刻主子,吸引了多人围观。
这薛五小姐才又重新出现在京城的交谈中,多数是同情,高门大户中多的是妻妾苛刻庶女的例子,庶女们说白了在贵女圈中若是没了父亲的关爱,嫡母的怜爱,那就是等于下人般的存在,甚至下人也不如。
后来薛太尉是如何摆平这事,没人知道,反正下午开始就在没见过那位老奴,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所以,那位薛五小姐是回京了吗?
众人不免同情。
“其实也说不准就是薛五小姐,我也只是瞎猜的,反正薛府也不止这么几位小姐。”少年眼睛明亮,他天生一双笑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无害纯良。
“小鹿,你别笑,你还没跟我们解释你为什么三年不出门?”一个少年打趣道。
他们这群人都是世族子弟,从小一块长大的,最是了解秦鹿的为人,别看着单纯,实则最会坑骗人了,他们谁没被坑过?
关键是被坑了都还不知道,每次都是事后才反应过来。这样的人最是闲不住,却三年没出过门,这正常吗?
“养病呢。”秦鹿笑嘻嘻的摸了摸头。
这边少年人嬉笑打闹,诡辩争论不休,那边的青楼,一个女子靠在窗边,看着马车缓缓行驶而过。
高楼上从上往下看,马车是这么渺小,行走的路人也是这么渺小。
她看着马车,无声的动了动唇:薛慈颜。
“醉姑娘,虞大公子来了。”门外响起老鸨谄媚的声音。
嘴小娘挂着灵动的笑意踩着莲步去开了门,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老鸨为两人关上了门,有打手守在门外。
京城第一的青楼和别的妓院不一样,这里有卖艺不卖身的姑娘,想听曲看舞的都可出钱来听。
每次都是价高者得以与之卖艺姑娘一间雅间,会有打手在雅间外守着,一旦雅间里有姑娘呼救,打手就会冲进去将客人撵出去。
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朝廷重臣,打手都不会因此住手,毕竟这青楼背后的靠山可是天盛第一商户——苏方苏大人的名下产业。
苏方虽然是个挂了闲职的三品官员,但说话重量不比薛盛两位权臣轻。谁让他在八年前的那场沈相叛乱中,在国库空虚的时候献上自己的悉数财产填充国库。
既保住了天家颜面,又解决了边疆物资缺短的困境,皇帝尤为大喜,特封其为三品官员,掌握天盛王朝一半的生意命脉。
剩下的一半就掌握在皇帝叔叔的王妃娘家武洲城武氏手中。
他不仅是天盛第一商户,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天盛第一谄臣。
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青楼闹事,这也给了醉小娘足够多的保障。
“大公子,今天想听什么曲?奴家最近新学了一曲子,不知大公子可要听听?”
“不了,本公子想看舞,你跳支舞吧,跳的好了有赏。”虞怀心不在焉的说道。
醉小娘乖巧的放下箜篌,站在珠帘里随着熏香飘飘,舞动着长袖,身影婀娜多姿,罗裙翩翩,娉婷袅娜。
虞怀看着珠帘后的身影,眼前出现的却是那个冷漠纤细的背影。
都在传薛大小姐薛元姝要与太子议亲了。
万事俱备只差圣旨了。
要说薛大小姐才貌无双,出身高贵,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女。虽然太子作为早产儿身子有些病弱,但是同样才貌无双,性子温和,加之这些年经过太医的调养已经好了许多。两人门当户对,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虞怀是薛三小姐和薛四小姐的堂哥,同样也算是薛大小姐的堂哥。
他抬起酒杯一仰而尽,咽下辛酸。
她要嫁给别人了。
看着醉小娘,不知为何,他总会响起薛元姝。
这是不是就是书中所说的见人思迁?
虞怀闷闷的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摆设简洁的室内,床榻上一个少年缓慢的抬起手挡住阳光,过了良久才缓缓坐了起来,慢慢睁开眼,神情疲惫。
林文言掀开被子随意的披了件外罩坐到了桌前,头发也不梳理直接提笔在摆在桌上的地图上的渠道上注明红点。
门外响起娇娇柔柔的女声。
“林公子,你醒了吗?需要奴婢进来伺候吗?”
林公子,而不是林大人。
是的,虽说他是奉旨而来,上庸的一切大小事务皆为他所管,相当于县长,但是上庸的水渠没有修好,洪灾没有彻底根除,百姓还饱受着饥饿贫苦,他一日未解决好困境,陛下就一日不下旨封他为官。
当然他的目的也不是当官,而是解决上庸历年来的水灾,彻底根除。
“进来吧。”林文言头也不抬的说道。
一个婢女扭着细腰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将水盆放好,询问道:“公子可要奴婢……”
“出去。”冷冷的声音传来。
唤月愣了一下,然后出去关上门,在门外看着看过来的丫鬟们叹了口气。
公子不喜欢人近身服侍,尤其是女子。
还记得公子初来乍到时,县衙里的一个貌美的丫鬟见他年轻英俊,身边也没有通房丫鬟之类的,动了恻隐之心,想方设法在他茶里下了药,想爬上他的床。
没成想被他发现了,逐出了县衙,听说那丫鬟被逐出县衙后被人拐骗到了青楼,生不如死,前几天自尽了。
唤月拍拍胸脯,示意其他人做该做的事,不要打扰公子。
公子来了一年多了,虽然还没有彻底解决问题,但是每年都会频频来袭的洪水今年因为开了条水渠迟迟没有来。
因为物资问题,公子一直省吃俭用,县衙里的所有人用度都是按下人的月份来办,她们作为下人用度也减少了,但是吃饱还不成问题,只要能助上庸度过这一劫,减少了也不会有怨言。
唤月一面扫着院子里的落叶,一面时不时看向屋子,屋门紧闭,室内安静无声。
都在传公子是不是不行,不然这个年纪别的公子们早就有通房丫鬟了,公子却没有,有貌美的丫鬟上赶着还被赶了出去。
她才不信那些传言,公子分明是有了心仪的女子。那次公子与官员们去水渠巡视的时候,她进屋收拾房间时,在公子的书桌上看见了一幅画。
画上只有一双美得炫目的眼睛,没有身子,脸都没有画完,似乎是幅未画好的画作。
但是她后来再没有在公子房中见过那幅画。
那双眼睛她至今回忆起来仍旧觉得美得不像真存在的一样。
林文言将图卷起来放在一侧,走到书架前按下一个小方格,一抽屉伸延了出来,抽屉里放着一卷画轴,用金丝线捆着。
林文言爱惜的拿出来抱着,又挑了几本书抱着坐了回去。
打开画轴,画上是一位漂亮耀眼的少年,上扬的凤眸,眼里仿佛有流光转动,勾人心魄。
少年坐在假山上,朝这边看来咧嘴一笑,周边的树木假山鲜花黯淡了下去。
林文言手抚摸画中人的唇,眼神闪着不明情愫。
那晚他没醉,他的心早就热了。
他是故意趁着喝酒装醉亲他的。
阮鱼是不是生气了?
他其实后悔了。
他都不敢正面跟阮鱼道别,留下一张纸条就走了。
他卷好画轴,打开书,虽然说他现在不用读书考取功名了,但是他一样会像以前一样看书练字。
先生说了,知识是学不尽的。圣人也说了,活到老,学到老。
再说了,皇帝的圣旨没有下来,这事就始终存在变故,他不能把希望寄存在缥缈不定的承诺上。
现在看书,说不定将来出现变故时他也可以靠自己重新来过,考取功名,只要心中有抱负,不管多晚都不算迟。
但是他一打开书,脑子就浮现阮鱼慢悠悠的朝他走来,还有那次酒醉时的……
停,打住,不能再想了!
林文言啪的一声合上书,将画轴收好放了回去,拿起另一卷就走了出去。
上庸城的街上,墙角一堆一堆的躺着或聚集着面容蜡黄,双眼无神的民众。
林文言唤来一个侍卫道:“今天的粥施了吗?”
“回公子,没有,朝廷的物资没有下来,已经有三天没施粥了。世家族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拿出来,他们也要养王府里的人,所以也不肯再出粮食了。”
“百姓们没有吃的,也就没有力气耕种庄稼,没有种庄稼也就没有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