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这一天，人山人海，聚集多个地方来的年轻学子们都满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考场，在由书童领到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表面上都很平静，极力掩饰紧张，但左右飘忽不定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们的不自在与紧张。

    年轻人的眼神落在一个托着脸看着窗外参天大树发呆的少年身上。

    贺兰兄？

    燕翼呆呆的想着。

    少年身穿朴素深蓝色旧袍，但丝毫不显穷酸，反而气质出尘，虽然只看得见侧脸，但是不难看出容貌出众，且格外的引人注目，不止他已经有好几个年轻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少年看了过来，上扬的凤眼带着疑惑，最后目光锁定在他身上，有些莫名其妙的挑了一下眉，然后移开了视线。

    这是……没认出他来？

    燕翼有些尴尬的动了下身子坐正。

    考场里一片肃静，庄严又沉重。

    拿到卷子后，考场里除了先生们背着手严肃着脸来回走动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莘莘学子毛笔在纸上落下的声音。

    阮鱼一手废力撑着额头，秀眉微拧，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落下最后一笔后她趴在桌子上，耳里嗡嗡的声音不断。

    这使她更加烦躁难受了。

    有先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走了过来，蹲下问道:“你哪里不舒服？要提前离场吗？”

    离场后就不可以继续考试了，考试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阮鱼抬起头摇了摇头，道:“不用，多谢先生。”

    乐先生知道对于来参加考试的人来说这场考试有多么重要，所以没再坚持，就离开了，但是视线却紧盯着阮鱼，以防万一，若是这年轻人等会儿晕倒了，那可就由不得他了，只能让人离场，考场外面的大夫们可都闲着。

    傍晚时分，夕阳下的黄昏尤为绚丽，橙色的余晖照在阮鱼的身上，又多了几分看不透的情绪。

    阮鱼走在人群里，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阮鱼浑浑噩噩的大脑一瞬间清醒，回头看见一张惊喜的脸。

    “贺兰兄，真的是你啊。”燕翼兴高采烈的说道。

    阮鱼看着面前的人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用过贺兰这个姓氏，她在外面办事的时候用的都是假名，而且不重样，所以记不清楚自己用过哪些名字。

    她仔细看了眼对方，过了半晌才说道:“你认错人了，在下不姓贺兰，在下姓阮名鱼。”

    “不可能啊，我不可能认错人人的。”燕翼小声说道。

    可看看对方一脸冷漠疏远分明就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和贺兰兄性子的确不一样，贺兰兄可没那么冷漠，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

    燕翼一脸失落的施礼道歉道:“不好意思，阮公子，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所以在下认错了，真对不住。”

    “哎，阮……”

    阮鱼对燕翼摆摆手，听到后面的声音头也不回脚底抹油般就嗖的一下离开了消失在人群里不见踪影。

    一个文秀的白衣少年看着溜得飞快的阮鱼瞪大了眼，将余下的话咽了进去，只改成一句，“莫名其妙，我能吃了你吗？”

    身后燕翼紧盯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难道是因为贺兰兄有什么苦衷所以才说不认识他的？

    如果不是，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贺兰兄知道他是谁，但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不屑与他为伍。

    想到这燕翼有些难过了。

    不过他不是消极的人，不一会儿就将这些事甩在身后，然后乐颠乐颠的跟着好友们去了酒楼喝酒吃肉，讨论这次的考试心得。

    连府大门口，一身雪衣的连安提着衣摆大步跨进了府里，咚的一声关上了铁门，隔绝了外面跟在他的马车后面的马车里露出俏丽的脸的姑娘小姐们。

    少女们看着紧闭的大门也不气恼，反而因为连安的窘态而咯咯咯的笑个不停，然后又打量着府宅，转身与小姐妹们说笑，过了好久才离去。

    听着少女们的说笑声渐行渐远，连安顺着门滑坐在地上，神情颇有一副劫后余生的感觉。

    天盛王朝民风开放，盛世里姑娘们不仅可以不用带面纱就出门，而且可以像男子们一样上学识字练武，只是毕竟是娇滴滴的姑娘们，上学还好，有钱的人家的小姐都会请先生教习，但是练武，又苦又累，没多少人愿意练武。

    京城里练武的除了远山将军府的谢家大小姐谢舟舟之外也就……

    连安脸色突然沉重了。

    也就朝鸾郡主沈清绛了。

    灯火通明的上京里，年轻的公子们在酒楼里谈风论月，潇洒畅怀，姑娘们则坐马车在街上逛逛胭脂铺，然后又看看料子铺。

    在忙碌的人群里一身浅紫色衣袍的少年急匆匆的穿过人群，尤为醒目，而他的身后两个少女们挥着鞭子策马奔来。

    楼上的年轻人们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不由得开始同情那位被追的少年，道:“不愧是谢家的小姐，将门虎女，果然跋扈，只是可怜了鹿公子，打不得骂不得，一身学识派不上用场，只能受着，哈哈！”

    众人的调笑秦鹿没在意，他只知道他在不跑快点就要被追上了，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脚底的鞋子都快磨破了。

    这可是上好的软胶鞋底云秀布鞋。

    秦鹿一拧眉躲进小巷子里，在两位谢家小姐进来时翻墙进了另一条小巷子里，落脚后也顾不得喘口气往巷子深处跑去。

    “在那边！我听见了那边有声音！”一声娇喝从墙后面传过来。

    秦鹿一提气，脚轻轻一点，穿过无人的大街小巷，消失在黑暗里。

    昏暗的巷子里，随后而来的谢家的两位小姐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发出尖叫，很快便有巡逻队的人被吸引了过来，再后来有人通知了衙役带着官兵围了过来。

    官兵们浩浩荡荡的穿过人群，少有人烟的巷子里发生了命案，人们口头上添油加醋的描述，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夜幕下的衙役门前，谢家的两位姑娘相互抱在一起煞白着小脸，虽然说她们习武之人是要比那些世家小姐们胆子大，但是她们这些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平时最多也就伤人见血，像这种头直接被拧下来血溅当场的尸体平生第一次见。

    大厅里一身武袍的远山将军黑着脸，粗着声音问道:“说，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好端端热闹的地方不去，偏要往那人迹稀少的地方去，若是不说清楚，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们两个。

    远山将军谢山当然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是杀人犯，但是官府面前，纵然他是将军，是三品官权在身，也要讲究证据。

    “爹，爹爹，我们两个是追鹿公子过去的……”谢璃过了好半晌才喃喃的开口，脸色更加苍白了。

    谢山闻言，脸色缓和了些，拉秦鹿下水虽然有些不地道，但至少他们谢氏可以少了很多麻烦。

    而一旁的谢沫将脸埋在了姐姐怀里颤抖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