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刚才啊,那河里有东西漂浮着,我想靠的近一点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阮鱼指了指河水里被拦住的东西。
嗯,鞋子?……脚?
阮鱼倏地冷了脸,抬脚试了一下河边深浅,好在河边不深,于是小心翼翼的淌水走了过去,这靠近了才发现,这真的是个人,而且是个死人。
“啊!”身后的老人也跟着靠过去看,脸色一变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溅起了路上的尘土。
“死人了!”
阮鱼转身低着头在草丛里继续找木棍,老人家傻傻的坐在地上神游天外,不一会儿,阮鱼找到了一根短一点的木棍,然后站在岸边将木棍从尸体的头发里插了进去,然后勾住往岸边拉。
随着尸体的移动,尸体下面密密麻麻的小鱼儿瞬间散开,看的阮鱼头皮发麻。
“老张!老吴!快过来!”老人激动的朝不远处喊道。
老人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显得苍老又格外的清晰。
阮鱼好不容易将尸体拉到岸边,但尸体腰以下的部位仍在河水里,阮鱼有些脱力的坐在路边,用木棍扒开挡在尸体脸上的头发。
虽然有些浮肿,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溃烂,但是没有严重到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这不是徐景年的马夫,小四吗?
“老大哥,你们……哎呀!死人了!”赶到的两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看清眼前的一幕也吓得腿发抖。
“报官吧,”阮鱼将尸体再往上面拉了拉,最后只剩下脚尖还在水里,不至于被水冲走。
“这是从上面游下来的。”阮鱼指了指前面的河水,道:“你们谁留下守着尸体?来个人跟着我去城里报官。”
“年轻人,你你你,你一个人去报官吧,我们留下,留下来守着……”
“不行,我去了就不过来了,那些官兵就不容易找到你们,还是来个人跟我一起去,然后过来的时候给他们带路。”
“你要去哪?为什么不过来了?”老吴问。
这尸体估计是他先发现的,他不来,到时候那些当官的问起来了,他要怎么回答?他们三个答不上来就都会有嫌疑的。
哎,早知道刚才就装作没听见好了。
“这尸体是我认识的一个有钱人家的下人,我进城去通知他来认领。”
“啊?这个……”
“老头子我跟你去吧,”先前的老人说道:“虽然我年龄比他们大,但是我身体比他们硬朗。”
“那就辛苦老人家了。”
……
徐景年撩开了旁边的车帘,往外面看去,人来人往,这条街他熟悉,在往前面就是城门口了。
怎么办?
出了城门,他的性命可就捏在别人手中了,不,现在就已经捏在别人手中了。
马车突然一顿,徐景年失重往前砸去,额头上剧痛传来,顿时脾气就上来了。
这都是什么废物!这驾马车的技术忒差劲了!
“哎哟,撞人了,撞人了,你这马夫没长眼吗?!急着投胎吗这么快?还是你妻子马上要生了?”少年哀嚎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父亲的门客阮鱼的?
阮鱼成了他父亲的门客,这点他是知道的,父亲没瞒着他直接告诉了他,但是外人不知道,只知道阮鱼拒绝了与徐冠华有交集。
徐景年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人也撩开帘子走了下去,呵斥马夫道:“你怎么驾的马车?赶紧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有商贩和路人们站在一旁看热闹,也不去扶摔在地上的阮鱼。
“咦,是你啊,”徐景年上前将阮鱼扶了起来,愧疚道:“对不住啊阮公子,我这下人没管好,伤了公子,我送你去医馆吧。”
“那是你的下人?好凶啊,你看,他撞了我还瞪我!”阮鱼生气的站起来就要理论。
马夫拧了下眉,道:“大公子,给钱让人送他去医馆就行了,老爷还在家等你呢,小人这就送你回府。”
“我还不想死,”徐景年咬牙道。
人群里一阵惊呼,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卖鱼的老妇一脸疑问的和旁边的妇人说道:“徐公子再说什么?他不想死?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你听错了?”
“……我也听见了。”
“要不,报官吧?”
马夫神情慌乱,结巴道:“大公子,你说什么呢?小人怎么会……”
“你看看我这额头青肿成什么样了?还撞了人,你是没长眼吗?我可不敢在坐你驾的马车!”
原来是这样啊,马夫松了口气,解释道:“大公子恕罪,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实在是小人技术不精,为了那点银子就,就……”
“本公子最后说一遍,赶紧滚!”徐景年沉着脸看着他喝道。
你一个下人敢忤逆主人的话吗?
“可是大公子,老爷交代了……”
“滚!”
哼!滚就滚!
马夫变了脸色,犹豫片刻后沉沉的看了眼阮鱼和徐景年一眼,俯首应道:“是,小人这就滚。”
可恶啊!差一点就得手了,离城门口明明只剩两条街了。
这人哪里窜出来的?他明明及时勒住了绳子,压根没有撞上去。
民众们不知道两人的暗里交锋,只当是主子在教训下人,见阮鱼也没闹起来,于是就自行散开了。
扶着阮鱼离开,避开了人群,阮鱼就收回了被扶着的手,然后跺了跺脚,活动神经。
“你是不是觉得那马夫有问题?”
徐景年腿软的顺着墙角划坐在地上,拍着胸口,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表情。
“嗯。”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中午出了一趟城,去京郊外的山庄园里会友,然后在路边河水里看见了小四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然后就赶回来了,碰巧撞见你的马车。”
徐景年脸色难看,道:“小四死了?”
“对啊,尸身都烂了,”阮鱼神情自若道:“返回来的时候,通知村民报官了,估计过不了多久你们徐府就会收到官府的通知。”
说完后就转身要离开。
“阮鱼,你去哪?”
“当然是去山庄会友啊,”阮鱼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道:“官场上是很凶险的,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大多数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表里如一的人呆不久,你父亲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你别害怕。”
看着年轻人离去,背影清瘦又挺直。
徐景年不由得想,阮鱼这个人要是顺利进入官场,那恐怕会是独领一派的人物。
还有,为什么要安慰他啊?他从小就知道朝廷里风云暗涌,他当然有心理准备,不怕,只是有点被吓到。
经历的多了自然就无惧。
天色黑压压的笼罩了下来,晚风吹过。
一处山庄门口的台阶上,一个年轻人弯着腰喘着气,一个老人开了门看了过来,疑惑出声:“年轻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鱼一擦脸上的汗,说道:“是你啊,老人家,连安在吗?晚辈是来找连安的。”
“不知道,老头子我去看看。”老人家嘭的一下关上大铁门,然后脚步声远去。
阮鱼坐在台阶上,捏捏小腿捶捶手臂,又是一阵晚风吹过,带着彻骨的寒意。
天空一声巨响,闪电划过,雷鸣声想起。
“又要下雨了,看来今晚不用回去了。”阮鱼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