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这时候城门已经关了,守门严格,一般不是王孙贵族是不会开门的。
“年轻……这位公子,里面请,我们庄主在的。”
进了门,身后的大铁门重重关上。
一路上,老人家喋喋不休的与阮鱼说着闲话,一滴雨滴落在阮鱼的额头上,老人家也感觉到了雨,带着阮鱼走到了廊下,进了厢房然后拿着一把油纸伞走了出来。
走出廊下,大雨降临,老人家撑着伞,由于老人家身高只到阮鱼的胸前,对于老人家而言刚好的高度,阮鱼却不得不低下头,才不至于头顶着伞顶。
“年轻人,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孩子,”老人家沉默了半会儿说道,摇摇头解释道:“年轻人你别误会,老头子我不是想占你便宜。”
“晚辈这个年龄,都可以当您孙子了吧?老人家怎么不想起孙子,反而想起儿子了?”
老人叹了口气,声音粗哑难听,像干渴枯竭的生命,道:“老头子我没有孙子,我只有一个孩子,我这个孩子在和你差不了两三岁的年纪里,被人害死了。”
阮鱼抿唇。
“年轻人,你是要科举当官的吗?”
“是。”
“你有家族背景吗?你在朝堂里有关系吗?有人引荐吗?有人相助吗?你自己有在打通关系吗?”
“都没有。”阮鱼笑道:“老人家,您似乎很懂这些。”
老人家却没有与他说笑,而是严肃道:“年轻人,你,哎,你一个人这条路不好走啊,搞不好会丢掉性命的,我是挺喜欢你这孩子的,所以才多嘴说了这么多。”
“我知道让你离开京城,放弃考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以后你一定要,一定要戒备那些官老爷,坏心眼多的很!”
“老人家,你的孩子是被官老爷害死的吗?他也是科举的读书人吗?”
阮鱼叹了口气,惋惜道:“如果是的话,真是太可惜了。”
“我孩子是科举读书人,”老人骄傲道,随后失神落魄,道:“他可是个探花郎,他死前一天,也是我离开京城去乡下的前一晚,他的状态明明很好,怎么会突然就病死了呢?”
探花郎?
阮鱼看着老人眼神复杂。
老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移话题,聊道:“年轻人,你是我们庄主的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晚辈是连庄主的……”
“你怎么来了?”
屋檐下,两边的海棠树下,一身素衣披着发的连安站在门口看了过来,面色温和。
是夜,暴雨狂骤,风吹过树叶伴随着雨哗哗哗的声音,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年轻人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门口的年轻人踏进来的脚步一顿,似乎是被惊吓到微颤了一下。
“阮,阮公子,你怎么了?”门口的连安抱着被子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喊道。
阮鱼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声音有些低哑,道:“没事,做噩梦了,你怎么过来了?”
“嗯,我,那个……”连安关上门将蜡烛点上,背对着他说道:“我,那个,老伯屋里漏雨了,我就让他睡我那了,然后,然后我就想过来……”
这时,窗外划过闪电,伴随着一声巨响的闷雷,连安的双肩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哈哈,你怕打雷啊,”阮鱼大笑,往里面挪了挪,拍了拍空位,道:“过来挤一挤吧。”
“那个,我,我打地铺就好。”
“现在快入冬了,睡地上就算垫着被褥也容易受寒生病,上来吧。”
连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过去,侧身躺下在阮鱼身旁,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男子会怕打雷,就那一声雷响,人就会跟着颤抖,是不是很没出息啊?”
“怕打雷跟有没有出息,有什么关系?这完全是两码事,”阮鱼带着鼻音说道:“连安,你是不是怕雷劈到你啊?哈哈,”
“……能不聊这个么?”
“好吧好吧,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早点睡吧。”
“我睡不着,阮公子,”连安小声问道:“秦鹿是解浚成么?”
“是不是重要吗?”
“好像也不重要,反正都是那个人,只是换个名字,就像换件衣衫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不必去深究。”
“阮公子,你也有吗?”
“你有吗?”
“我有,但是不能说,说了就不是秘密了。”
阮鱼抿唇一笑,道:“我也有,但是不能说,说了会死人的。”
“啊?这么严重啊?”
“不然为什么会是秘密呢?”
“那阮公子可真厉害,也很不容易啊,守着这么大的秘密一定很辛苦吧?”
守着这么大的秘密一定很辛苦吧?
阮鱼酸了眼睛,滚烫的液体从眼眶里滑落,她捂住了嘴没有说话。
连安感受着背后的温度,转身鼻子碰到阮鱼的头发,抿唇眼神晦暗。
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吗?
他太罪恶了,竟然会对阮公子有这种想法。
“阮公子,你说的那事,明天我会去试试看能不能让盛御史带我去见陛下。”
阮鱼仍旧沉默。
连安翻身平躺好,手放在腹部前,叹气道:“对不起啊,阮公子,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早点睡吧。”
……
黑漆漆的夜空闷雷伴随着闪电,室内的女孩子似乎睡得极为不安稳,秀眉微拧,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汗,陷入梦魇。
是低沉的傍晚,没有夕阳只有冷风,空旷的原野里,一辆马车周围躺了一地尸体,一个老妇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掀开马车帘子将惊魂未定的女孩放进马车,然后放下车帘。
“黑风,你将这些尸体都处理一下,我带着小姐先走,平城汇合。”老妇说完后,上了马儿驾车而去。
马车里的女孩大眼睛里蓄满了水雾,然后化成珍珠大颗大颗往下滴落,滴在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嬷嬷不喜欢她了。
虽然嬷嬷没有说,但是可以感觉得到,以前嬷嬷看着她眼里都是怜爱,但是现在里面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因为妹妹吗?
女孩似有不甘,水蓝色的襦裙上有些许血渍,是哪些躺在地上的人的血。
脏死了!
“反正她死了,世界上在没有人可以压我一头了,爹爹娘亲在泉下也有人陪了,这害我沈家之仇,由我来报。”
“爹爹,你在泉下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我没有不如妹妹!”
女孩小声说道。
突然,马车一晃她往前跌去,额头上有液体流了下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马车又是一阵翻天倒底,一把箭从帘子外射了进来,穿透她的裙摆,定在木板里。
她缩在木板不经意间形成的空隙里抱紧了双膝,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
不久后,外面停止了厮杀声,一只手掀开了木板,男孩略显稚嫩的脸撞进她的眼里。
“小姐,没事了,出来吧。”
一身黑色的兵甲服将小小的男孩罩住,露出白嫩嫩的小脸,稚嫩漂亮。他骑在马上,身后靠着一个面无表情凶神恶煞的男人。
“小姐,”老妇焦急的冲了过来,将她抱了出来,激动的直接跪在了少年以及少年身后的六个侍从面前,感激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