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跪了。
女孩乖巧的低着头不说话。
嬷嬷可是连见了太子叔叔都不用跪的人,如今竟然给这么一个晚辈行如此大礼。
“吾乃薛府元度,小姐是要去哪?要是顺路的话吾可以护送一程。”男孩认真说道。
“薛府?元度?你是二公子?二公子,这位是五小姐啊,你的妹妹!”老妇欣喜道。
薛元度作为薛此最喜爱的儿子,自出生就一直养在薛夫人院子里,从不出门,没有接触过外人,与府中各位姐妹并不熟络,甚至连自己有几个妹妹都不知道。
这不现如今也才刚满八岁,就让其跟着左膀右臂去边疆历练。
“你是五妹妹?”男孩疑问,道:“可有薛府小姐们的玉佩?”
“有的有的,”老妇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玉佩,摊在手上道:“二公子,你看,这是我们小姐的玉佩。”
侍卫不耐烦打断,对怀里的男孩解释道:“公子,属下出来的时候是恍惚间听到苏姨娘和将军说有位小姐去平城了。”
男孩拧眉,板着脸道:“那既然这么巧遇见了,还顺路,那就一道吧。”
“谢谢二哥哥。”女孩,哦不,薛慈颜抬起脸一笑,弯弯的眼里干净无杂质。
男孩一愣,随后嘿嘿一笑,像彰显身份一般指了指随从道:“你带着那个嬷嬷,行路慢点。”
“不,奴才不用,小姐……”
“不用?你这老妇会骑马?”男孩背靠着侍卫再次挑眉。
她当然会,但是。
深闺不受宠默默无名的小姐的嬷嬷怎么可能会骑马,于是老妇解释道:“奴才不会,但是小姐也不会,要不奴才背着小姐去前面驿站里再买一辆……”
“离前面最近的驿站,少说也有三十多公里,你背着她走,走得了多久?而且我们骑马走不了这么慢,如果不等你们的话,你们现在就两个人,多危险啊。”
“可是……”
男孩叹气,正要说什么,却见一直安静的女孩站了起来,拍拍裙摆上灰尘,走了过去,睁着黑黝黝的眼睛问道:“我和谁骑?”
“和吾吧,上来。”男孩说道,然后伸出了手。
“公子……”
“好啊。”女孩一笑然后走了过来拉住手被人用力拽上马。
女孩小小的,坐在他面前,也不占位置,身上软香香的。
马儿开始奔跑,女孩瞬间白了脸身体紧绷,亲兵用手臂护住了怀里的男孩,男孩又往前一点抱住女孩。
“……你别靠近我。”
“别啊,五妹妹,男女十岁才开始不同席的,我都才八岁,你不要害羞嘛。”
“……你太臭了!离我远点。”
“我出来之前洗了澡的。”
“洗了也臭!”
“五妹妹,明明不臭啊,”男孩一脸单纯,道:“嘿嘿,五妹妹你长得好好看啊。”
后面的妇人看着前面搂抱在一起的两个小孩子,顿时龇牙裂目,想阻止又不能,只能生生憋着,涨得脸通红。
她到了驿站休息一定要给小姐好好洗漱一番。
另一边,一身黑的面瘫男人将肩上抗的三四具尸体扔在了湖水里,尸体上绑着石头一下子就沉入了湖底。
男人转身看了一眼草地里还剩下的一具年幼女童的尸体,胸襟上染了大片鲜血,他抱起还有些温热的尸体放在了水里。
“看在你这么小的份上,就不绑石头了,漂哪是哪吧,反正也没人认得你。”
谁让你是深闺不受宠的小姐,谁让你身体里流淌着薛氏的血液,谁让你的处境刚好这么符合大小姐的新身份。
可惜二小姐……
男人面前闪过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他抬头看着深蓝色的湖面上渐行渐远的尸体,动了动唇。
对不起了小姑娘。
天光微凉,山林里,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到湖边蹲下用手捧了一捧冷水洗脸,然后听到了身旁的伙伴惊呼。
“老白,快看,上面有具尸体飘下来了!”
被唤做老白的乞丐立马将含在嘴里的湖水吐了出来,然后两人跳进了水里将那尸体拦下拉到了岸边。
“可惜了,还是个小女娃子。”老白感慨道,“要埋了她吗?还是报官?”
另一个乞丐摇头,道:“埋了吧,就算报官人也死了,你看她这样子,指不定死于非命,我们要是报官了指不定惹上麻烦。”
“嗯,好,那就埋了吧。”
老白拧干衣服上的水,然后走了过去,蹲下用手抬起女孩的脖子,然后一口冷水扑面而来喷到他脸上。
他怪叫着往后一倒。
女孩动了动睫毛,然后缓缓睁开眼,声音很轻,但是在没人的山谷里还是很清晰。
“……好……疼……”
两人见鬼一般拥抱在一起。
她身体都冰凉了!
她呼吸都没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好……冷……啊……”
水里漂下来的能不冷吗?
老白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小心翼翼说道:“小女娃子……你……你还活着吧?”
女孩顿时闭上了眼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大颗眼泪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她好恨啊!
老天爷既然没收走她,她就一定要报仇!
最终两个乞丐决定将女孩带回去,女孩在他们弯曲的背上睁开眼,胸口还在隐隐发痛,但更多的是麻木。
她的眼里崩出滔天恨意。
一声闷雷巨响,黑黑无人的京城里顿时亮如白昼,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陷入黑暗,京城里响起小孩子微弱的哭声,有人家点亮了烛火,但是很快恢复平静后又熄灭了烛火。
两个少女同时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一个神色复杂,一个脸上布慢了寒霜冰冷。不同的院子不同的房屋不同的恨。
两个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人却因为某些人种下的因而阴差阳错的交错在一起,理不清剪不断,错上加错,自食恶果,没有善果。
……
长长的路,两侧朱红色高高的宫墙,一个年轻人跟在一身官服面容清携儒雅的中年男子后面,挺直了背直视前方。
身旁有戴着官帽提着药箱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和太监们匆匆而过。
“今天运气不是很好。”盛御史冷漠开口道:“等会儿先不要开口说这事,看看情况再说。”
连安点头,问道:“多谢大人提醒,这是宫里的谁病了吗?”
“是太子殿下,”盛御史说道,转身看着他警告道:“现在知道了就多留个心,不要乱说话。”
连安噤了声。
盛御史面无表情的走在巷子里。
一路无言,连安却在想从城里各个地方收集来的那些消息。
当今陛下无女,没有公主,只有三个儿子,太子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出,但因其母雪贵妃颇得皇帝喜爱,因此不顾朝臣反对,不顾皇室祖训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将当时的二皇子长孙恒立为了太子。
要说这太子殿下其母也不是个善茬,原本只是皇后娘家的一个远门表妹,一表八千里的那种亲戚。
然后趁一次,还是二皇子妃的皇后娘娘孕吐不适早睡,爬了当时还是二皇子的陛下的床,然后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