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雨中狂奔了一个时辰,众人终于赶到了清风坡大寨。
袁绍骑着战马,与那一万铁骑都显得有些疲态。
而余下的四万步兵就没这么优雅了,他们可是徒步在泥泞中狂奔了二十里路,铠甲上沾满了淤泥。
进入城寨后,轰隆一声倒在地上,放肆的喘气,这样的逃亡,承受着心理与身体双重压力,根本没人还顾得上什么军纪。
“快快关上城门,快点!所有人警戒!”
袁绍对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步兵大骂,他们这才艰难的爬了起来,一脸虚弱的用兵器撑着自己的身体。
看着已经溃不成军的部队,袁绍心里愤怒、压抑、懊恼、追悔,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仰头望天,任由雨水在脸上冲刷着。
他在想,曾几何时,挥斥方遒,视幽州为囊中之物;
也曾想睥睨神州,饮马黄河,问鼎中原。
可如今,一个横空出世的少年,把这一切都改写了。
“父帅,请不要伤心,只要我们能顺利回到冀州,整体实力仍然强于公孙川。
三州之地会给我们源源不断的赋税、兵源与粮草,只要我们重整旗鼓,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看着神伤的袁绍,袁谭走上前来安慰。
袁绍看了一眼袁谭,心里总算有那么一丝安慰,接着鼻头一酸,落寞道:
“也不知道熙儿怎么样了…”
“放心,你们一家很快就能团聚了!”
忽然,寨墙上传来一声低吼,李广走了出来,冷冷看着寨内所有袁军。
紧接着,四面寨墙上,一张张硬弓立起,箭矢已经拉上了弦。
“放箭!”
李广根本不给袁绍反应的时间,一声令下后,四千神机营纷纷发箭,箭雨从四面八方飞来。
虽然都是在晚上,不同于袁熙手下的弓弩阵,神机营有寨顶挡雨,又是低射,配合了李广的射技天赋后,一阵箭雨就是近三千袁军身亡。
袁军被箭雨射的措手不及,战马四处乱跑,不少在地上休息还没有站起来的步兵直接就被踩踏而死。
好在袁谭就在袁绍旁边,长枪挡下了十几枚飞来的箭矢,勉强护住阵脚。
“盾牌兵!盾牌兵!快来保护父帅!”
在袁谭的大喝下,几百名盾牌兵涌了上来,将袁绍围住,箭雨撞击在盾牌上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金属碰撞声,好像下一秒就有可能冲破这层盾牌。
在神机营续箭的空档,又跑来了五百多名盾牌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袁绍包裹住,才让二袁心里踏实了一点。
“众将不要慌,打开寨门,撤出去!”
有了盾牌兵的掩护,袁绍调整过来,大声呼喝。
尽管寨内一团乱象,黑夜中战马四处狂奔乱撞,箭雨下步兵一片接一片的倒地,可袁绍的军令还是很快让他们反应了过来。
咯吱一声,寨门开了,众人拼了命一般朝着门外涌去。
寨墙上的李广看着这一幕,一脚踩踏在墙梯上,金翎箭搭在双弦宝雕弓上,拉成满月,对准了缓缓移动的盾牌阵。
嗖!
弦合箭离,朝着盾牌阵飞去。
金翎箭被加持了强大的力量后,箭头生生穿透了第一面盾牌,惊鸿不止,又贯穿了第二面盾牌,最后扎入了袁谭的咽喉。
轰隆!
袁谭从战马上直直倒了下去,瞳孔内生机消散。
“谭儿!谭儿!”
袁绍跃身下了马,一把抱住地上的袁谭,不断的呼唤,可袁谭却没有半点回应。
“主公,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快啊!”
外围的盾牌兵在神机营的箭雨下,手臂被震荡的犹如撕裂般疼痛,急忙招呼里头的人将袁绍带走。
最后,袁绍被盾牌兵的强行架走,终于跑出了城寨。
只是其他的步兵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在漫天的箭雨下,几万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倒下。
几名步兵原本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可大雨和血水混合后,将整个营寨大地泡成了沼泽一般,一脚踩下如同生根,只能活活被神机营当成了靶子。
一刻钟后,神机营停止了放箭,城墙下的尸体堆积了足足有四五层之多,血水将整个大寨浸泡的猩红,宛若地狱。
……
逃出清风坡大寨后,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到天空放晴,来到一处山谷口,众人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就连袁绍自己的战马,都口吐白沫倒地。
袁绍在袁熙和许攸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看着身后的将士,眼中噙着泪水。
“二十天前,我带二十三万大军北伐,旌旗遮天,声势滔天。
而现在…”
经历了范阳城洪流、李存孝截击与李广的埋伏后,眼前可见的兵士已经不到一万人了。
袁绍的话,如同一股苍凉席卷了众人,每个人都失声痛哭了起来。
兄弟、父子或者是袍泽,在短短的二十天内,一切都失去了。
“许攸,你还在想什么?”
袁绍见众人啼哭,只有许攸一人脸色惨白,四处张望,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逃出过这张无形的网。
许攸只是生咽口水,颤颤巍巍,不敢答话,袁绍便再次问道:
“说吧,熙儿谭儿都回不来了,我还有什么能失去的。”
闻言,许攸颤抖着身子,带着沙哑的腔调说道:
“主…主公,李存孝的骁猊营与李广的神机营都已经出现了,还有一个人,为什么迟迟不见?”
“还有一人,是谁呢,田楷?邹安?还是叛贼张郃啊。”
袁绍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说着。
“哒哒…哒哒”
山谷深处,传来了一阵轻盈的马蹄声。
一阵带着寒意的晨风掠过,袁绍打眼朝着深处望去。
最先映入的眼帘的是黑色的骏马,马上之人握着紫色的长戟。
身后,是数百匹白色的战马。
“呵呵…这就是斩颜良、诛文丑、灭麹义的公孙川吗?”
说完,袁绍又扬天长笑,最后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天欲亡我,绍耐其何啊!”
言毕,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