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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玉人
    曾经是“郑国驷氏替子”的最初身份,从未让历尽沧桑的羊堪淡忘掉人生之初的几年,以及后面的几段郑国经历,看到弟弟也绕不开与郑国的缘份时,不由地感慨:

    “阿娘之母国,天命之渊源,不管吾哋几番用力,都逃不过一个‘命’数啊!”

    王丹自然是知道羊斟所指的羊流儿过往,他自己都不愿意多提的:毕竟,那时的羊流儿,身份卑贱,与今时今日郯国之堂堂“太平伯”、“召将军”,极端不配。

    越是想“淡忘”的东西,却越会用浓浓的笔墨,反复渲染回给你看!

    “阿弟预备几时启程,吾遣人送你赴郑。”

    羊斟说到做到,要送弟弟一份厚礼。

    “唔塞!吾自行过去就得嘎啦!只不过,阿兄之大业,吾本有语在先,会全力相助,此一去,但未知几时可以返来,到得至要时刻,若需由吾助一臂之力,而吾未必能及时赶回,呢件事,令吾心有愧疚!”

    王昶还是只从羊斟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唉!吾之事,吾自会自己解决,阿弟你只需安心为乐,做好帝师,将周礼之风,传诸天下,此举方才系真正‘大业’。吾之琐事,吾塞劳心费力!你且放心去郑即可!”

    羊斟的宽慰,让王昶感激不尽,就给他深施一礼,以表谢意。

    王丹看到他们兄弟间如何情深,不由得心中宽慰,连连点头。

    “父亲,未知您今日过来,有何事吩咐?但讲无妨,吾即刻安排去办!”

    羊斟开始转向王丹询问。

    “昨日吾与你所谈之事,吾与你阿娘思虑再三,吾有所悟:己所不欲,莫施之人。若你起事之心,非出于本心,或者非天意所允,而乃为着满足为父之‘哀老看破’之惑,则此乃为父之大过也!吾已谂清一件事:万事如何去做,皆由本心所发,先岂合天理之决定。只要你自己问过自己,觉得应该去做,那么就去做,但绝对唔系因为着他人之爱恶,就连吾都唔得!就系,你自己之内心,话俾你听:你当顶做,你说服着自己,方才去做。莫违良心,莫违天理,就得!呢句话,就系吾今日过来,急于同你讲清楚嘅嘢!”

    说到这里,他又转过去,对着王昶也接着说道:

    “你都系一样!呢句话,唔管你兄弟二人之任何一位,都要谨记!于你哋子女,亦要有机会,就教下佢哋,明唔明?啊?”

    王丹苦口婆心的这种“教子”,还真是成年后的他们俩,第一次听到。于是都郑重施礼点头,表示“记牢了!”

    送走了王昶,羊斟可以完全信任、能够交心的同龄人,就再也没有了。

    虽然鹿苑女对他依然是甜甜蜜蜜不会少,但是每十天就固定要一次去拜见郯君的习惯,也从来没有因为任何原因中断过。

    羊斟嘴里虽然从来不说什么,但心底里,却总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总之:不舒服。

    不仅是不舒服,每次回来,她都会带回成车成车的好东西:不是锦帛,就是玉器,总之来自郯子的赏赐,似乎永远不需要理由,也没有限供的那一天。

    照郯子的说活,这是他看重羊斟,示好家人的表现;可在羊斟看来,这更像是每过十天,她就要去给郯子做一次他的近况汇报,让他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有这样密切的沟通,他真想做点什么事,还真的很难避开鹿苑女的关注。

    直到这一天,鹿苑女带回了一件高大的玉雕摆件,命人把它摆放到了卧室的衣撑支架旁边,还说那是照着她的身材雕刻的。如果她有什么漂亮的衣服,可以放“她”身上试穿;或者,有什么怕皱的丝麻衣物,可以披在这具玉雕身上,保证丝滑完整。

    当羊斟看到这件与鹿苑女等高的“一比一”实芯青玉玉雕,扭着更为妖娆的姿势,立定在衣撑支架的旁边,“目光”向地面注视,双唇欲启还闭,一副娇羞模样,虽然鹿苑女对此是爱不释手,用白色丝绢,亲手上上下下蘸着新鲜羊尾油,不停擦拭,而在羊斟看起来,似乎这是把属于他的“青绿”,堂而皇之地搬进了卧室!让他每天更衣时,都不得不看,不得不想。

    “夫人,呢件雕像,体量过大,你还是搬至二楼香闺去吧!你愿意眙时,自去相看。吾一向力大,行事粗鲁,恐无意碰倒,若有任何损伤,都乃对陛下不恭,你还是莫俾获此罪名机会于吾吧!”

    听到羊斟这样说,鹿苑女反而不高兴了,辩解道:

    “主上正是愿意将吾送俾夫君日夜相伴!若吾不在屋企,夫君自可睹物思人,难道吾之体态样貌果然已近色衰,入不得夫君之眼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倒先哭起来了,似乎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得啦得啦!不搬就不搬!唉!随你。尽瞎谂!”

    羊斟最受不了女人在面前哭哭啼啼的,就怕这些“泪水”能化了他心里所有的“底线”和坚持。

    “夫君若实在唔中意眙,吾将其前遮挡一竖屏风,可好?”

    鹿苑女擦干那能随着情绪“即开即关”的眼泪,挤出甜甜的微笑,又自己主动提出了折中的妥协建议。

    看着她那一双渴求又无辜的眼神,羊斟只好硬压住不快,点头同意了。

    “大人,你知唔知啊,为着雕好呢件玉人,吾系果个画师前,站足十个钟啊!从卯时开始,一直画到未时才得。仲有啊,呢位画师,手艺高超,能过目不忘,吾只俾佢一日时间,一个月之后,佢就可以制出呢件玉人,同吾一模一样!你眙一下,系唔系?”

    说到这里,鹿苑女还特意走到“玉人”面前,摆了一个和“玉人”一模一样的姿势,让羊斟看。

    “陛下话,今年吾就满三十岁啦!呢件玉人,就系送俾吾之贺礼。吾起初不肯,怕太过贵重;陛下讲:对于一个女仔来讲,三十岁,系其一生中,至靓至美嘅年岁,一定要用呢样嘢纪念一下,记录下来!况且,此玉贵重,更可作为财物之储备,以防万一。吾听着有理听,就应承下来。本来谂着俾大人一个惊喜,顶知你竟然好不开心个样,真乃辜负了陛下,亦辜负了妾身一片苦心呢!”

    鹿苑女把这件事,当成“惊喜”;可是对于羊斟来说,这件“玉人”,似乎在加多一双“盯紧”他的眼睛,让他浑身上下都越来越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