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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泰尔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瑟琳娜·科里昂。
他甚至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是刻意将它封锁在记忆的深处。
不愿想起,也讨厌想起。
可当它再次响起的时候,他依然感觉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不适。
【背叛,才是同盟的真谛。】
随着记忆越发清晰,就在那张面容即将于脑海里重现的时候,泰尔斯猛地抬头,将注意力聚焦在眼前。
“你想做什么?”
王子狐疑地看着詹恩
“为什么提起她?”
大厅中央,册封礼还在进行,不时有贵族走上台阶,在国王的席次前下跪。
鸢尾花公爵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向少年示意
“这个,殿下,你就不妨当作是我的一份……宴会礼物吧。”
泰尔斯纹丝不动,目光清冷。
詹恩等了半晌,但少年完全没有举杯回应的意思。
他也不以为忤,笑笑便放下酒杯。
但詹恩随即皱起眉头,看向四周
“这究竟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的护卫们真的比平时紧张森严了许多?”
“怎么,怀疑我会谋害王子殿下?”
泰尔斯心中一紧,却面色不改
“我的亲卫队长做事认真,要求严格。”
泰尔斯向马略斯和哥洛佛笑了笑,再三示意他们的人不用紧张
星湖公爵回过头,目光灼灼
“至于怀疑你……嗯,这还真不能怪他们。”
“要知道,你六年前送别我的那份礼物,到现在我都没消化完呢。”
詹恩翘起嘴角
“那你就更需要这份礼物了——有助你消化上一份。”
“怎么样?”
泰尔斯讽刺地冷哼一声。
带着外人难以言喻的感情,他们默默对视了几秒。
终于,泰尔斯淡淡出声
“那么,瑟琳娜,她在哪儿?”
詹恩笑了。
他优雅地举手,招来一位侍者,在泰尔斯不悦的目光中要了一份牛肉,这才在餐具与餐盘的轻响间,不紧不慢地开口
“自六年前,给你我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之后,那位来自夜之国度的、心狠手辣的野心家,在星辰境内疗养了一段时日。”
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闲谈。
泰尔斯略一思忖。
“真有种。”
“招了那么多祸,惹了那么多人,”泰尔斯想起她给自己带来的威胁和伤害,冷哼道
“她居然还敢留在星辰?”
但泰尔斯随即一顿。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詹恩,难以置信。
詹恩挑起一块牛肉,微笑着回望他。
泰尔斯明白了什么。
“你。”
带着略微的惊讶,泰尔斯皱眉道
“我猜,当你和科里昂家族彻底决裂之后,丑脸婆——我是说,背族而出的瑟琳娜·科里昂,就成了你的天然盟友?”
詹恩只尝两块便不再继续,他维持着笑容,用餐布擦拭着唇角。
“在瑟琳娜女士被你赶走之后,我确实,嗯,为她提供了些庇护。”
果然。
泰尔斯脸上的惊讶慢慢退去。
“我还记得某人跟我讲过,”少年不屑地看着他
“与豺狼同船,必有覆舟之险。”
那一瞬,詹恩的表情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
“特别是在你跟瑟琳娜·科里昂你侬我侬、相亲相爱之前。”
半是真诚,半是讽刺,泰尔斯轻哼道
“相信我,此乃经验之谈。”
詹恩沉默了一瞬。
但仅仅零点几秒,鸢尾花公爵就抬起头来,回复得体的笑颜。
“嗯,千真万确,”他礼貌地颔首,“后来我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
詹恩的眼里带着略微的寒意
“尤其是在她挣脱枷锁,吸干了我的几个手下,不辞而别之后。”
挣脱枷锁……
泰尔斯一脸了然
“看来,你给她的庇护也好得有限。”
不过嘛,既然是瑟琳娜的话,给她上枷锁嘛……
嗯,小詹恩。
王子在心底默默地给他比了个拇指
干得漂亮。
厅内,册封礼终于告一段落。
乐曲再起,表演者们重回舞台,热闹与嘈杂重新变成宴会的主调,兴许因时间流逝,酒意发作,客人们或呼朋唤友,或三五成群,也越来越奔放自由。
泰尔斯还看到不少男女宾客们一前一后消失在相同的地方,久久不曾归来。
凯瑟尔王回到了座位上,但王后早已离去,他略显孤单。
国王的眼神往泰尔斯这儿略略一瞥,便转移开去。
他身边的王室卫队们严肃如故,但知晓内情的泰尔斯明显感觉得到,他们松了一大口气。
刺客没有出现。
是好事。
也是坏事。
詹恩扬了扬酒杯,目光微妙,把泰尔斯拉回当前的谈话。
“东陆的海上航线利润丰厚,”鸢尾花公爵轻闻着酒水的气味
“自六年前的不幸之后,凯文迪尔家族就在寻机与科里昂家族修复关系,重归于好。”
“所以我想,他们追缉的家族要犯,兴许是个突破口。”
泰尔斯扬扬眉毛。
“重归于好?在你试图借夜幕女王之手,杀害星辰王子之后?”
王子毫无心理负担地道出真相,语带讥讽
“怕是没那么容易哦。”
“总得试试,”詹恩又是一笑,完美优雅
“宁因友故,不以敌亡。”
泰尔斯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但他心底却有个小小的声音
不。
如果凯文迪尔家族真的把那个丑脸老妖婆五花大绑,当成礼物送到她妹妹面前……
泰尔斯收回打量詹恩的目光,皱起眉头。
搞不好,他们还真有可能和解。
幸好,瑟琳娜挣脱了枷锁,没被詹恩抓住。
嗯,丑脸婆。
泰尔斯偷偷地为生死大敌点头
干得漂亮。
王子一边想着,一边把一块莴苣送进嘴里
“但你说,你有她最新的消息。”
詹恩点点头
“总之在那之后,我们格外留意瑟琳娜女士的下落。”
“这六年里,这位夜之国度的流亡政要行踪不定,从莱沃尔城到桑拉斯特,到处都曾有过她的身影。直到几天前,有人见到她在自由同盟。”
自……
泰尔斯愣了一下,旋即抬头。
“哪里?”
詹恩笑了。
“没错,陷入绝境的自由同盟为求生存千方百计,不惜尊严不计代价,不论出身不看过往,急求各方有志之士加入正义的抗争。”
“从罪犯到佣兵,从混混到暴徒,他们什么人都收,什么人都要,以抵抗来自埃克斯特的不义侵略。”
“而瑟琳娜女士就是其中之一,还被奉为座上贵宾。”
丑脸婆在……自由同盟?
帮助抵御埃克斯特?
基尔伯特带来的,埃克斯特溃败,主帅下落不明的消息,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塞尔玛强自忍耐,坚毅不屈的脸庞,也在他的眼前显现。
但随之而来的是,是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同时拥有着认真与可爱,美艳与狠毒,一大一小两副面孔的——瑟琳娜·科里昂的形象。
泰尔斯心情一沉,胸中纷乱。
不会吧?
老妖婆,又是你?
他的脖颈,他的手腕,曾经被血族咬过的部位再度传来异样感。
“当然,事涉埃克斯特,也许你比我了解得更多,你怎么看?”詹恩浅尝了一口酒。
泰尔斯盯着对方的酒杯,不屑摇头。
“饮鸩止渴。”
“但凡那老妖婆参与过的,无论什么,准没好事儿。”
詹恩挑挑眉毛,并不否认。
泰尔斯陷入沉思,詹恩不言不语,两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儿。
直到泰尔斯回过神来
“就这些?没别的了?”
詹恩抬头看向他
“就这些。”
泰尔斯抿起嘴唇,点了点头,有送客之意
“那么……”
就在此时,詹恩却举起手臂点向人群中一位喝得鼻子发红,却意气风发,接受众人祝贺的贵族
“看,那是洛西南特家族,两代经营,他们终于成为世袭封臣了。”
詹恩的语气有些悠长
“就是不知,能有多长久?”
泰尔斯微微蹙眉,思索着对方的用意。
但下一刻,鸢尾花公爵的话语出乎了他的意料。
“泰尔斯,”只见詹恩望着人群中的洛西南特大人,目光深邃,语气幽幽
“您知道,封君与封臣的关系,是怎么来的吗?”
泰尔斯小小吃了一惊。
这是对方今夜第一次直呼泰尔斯的名字,不带任何头衔名号。
王子疑惑地打量着对方。
南岸守护公爵似乎陷入了沉思,自顾自地道
“当人类刚刚走出蒙昧时代,诸王并立,帝国未生的时候,那世道并不太平。”
“兵荒马乱的年代,弱小的人们便依附、臣服到有权有势、有兵有地的国王们麾下,寻求保护。”
“而被保护的人们,作为交换,他们必须到属于国王的土地上,率领家人朋友们躬耕放牧,劳作生产,供其役使以换取安全。”
詹恩转过目光,看着一队队上前觐见国王的客人
“沙文、北地、岩岭、路多尔、远山、索恩兰……所有的人类古代王国都是这样建立的,几无例外。”
詹恩眯起眼睛,看着远方的凯瑟尔王
“安全,是国王的义务,与封臣的权利。”
安全。
泰尔斯突然想起当年查曼王加冕时,他在英灵宫里发下的誓言
【作为一个北地人,我将承担这份重责,作为全境的国王,依靠我的胸襟与睿智,立足在王国的最前端。】
作为全境的国王。
立足在王国的最前端……
是么。
泰尔斯想起那一天,查曼戴上那顶带血的王冠,在高呼万岁的人群中睥睨下望。
“劳役,则是封臣的义务,与国王的权利。”
詹恩轻轻一笑,似有不屑
“看,君臣秩序的本质,其实只是交易。”
“我为你劳作,你护我周全。”
他紧紧盯着宴会厅下方,那些酒酣耳热的宾客们。
“如果封臣不再能劳作、服役、缴税,那国王便有权赶走封臣,收回土地。”
他再度转头,看向宴会最高处,漠然下望的凯瑟尔五世。
“若国王不再能抵御外敌、保证安全,那封臣便有权抛弃国王,另寻它主。”
泰尔斯狠狠皱眉。
他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詹恩回过头来,默默凝视着王子。
“此权此事,天经地义,约定俗成。”
泰尔斯有种错觉原本态度亲和平易近人的南岸公爵,竟在这一刻显得锋芒毕露。
“封臣与他们的封臣,领主与他们的人民,皆是如此,这是我们统治的基石,契约,更是盟约。”
詹恩轻声道
“二元,双向,两方,天平两侧,道路两端。”
“可当天平倾斜。”
“你就必须在其中一侧加码,回归平衡。”
詹恩紧紧盯着泰尔斯,他语气平和,目光淡然,但不知为何,泰尔斯还是有种被牢牢锁定的感觉。
王子看着热闹的宴会厅,听着耳边的靡靡之音,缓缓吸气。
“我不能说你是错的。”
泰尔斯回望着詹恩,认真道
“至少,不全错。”
詹恩望了他好几秒,这才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话这句话,还是在笑话泰尔斯本人。
这位举止严谨,名声颇佳的凯文迪尔公爵扭过头,他举起酒杯,态度慢慢变得随意而散漫
“有趣的是,跟我们比起来,在东方的许多地方,从翰布尔到夙夜,从利古尔邦到大成汗国,那里的统治者是真正的大权独揽,说一不二,君主一人,至高无上。”
“几近神明。”
他喝了口酒,幽幽道
“更胜帝国。”
泰尔斯吐出一口气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曾经游历东陆。”
嗯,是个海归。
詹恩轻哼一声,摇晃酒杯。
泰尔斯看着詹恩这副不常见的随性样子,挑了挑眉毛
“所以呢?”
詹恩目光熠熠,继续道
“以我的所见所闻,那里的臣民朴素善良,却麻木隐忍,从上到下都对至高权力战战兢兢,充满敬畏,乃至崇拜和欣赏。”
“从生前到死后,他们相信统治他们的国王无比神圣,相信服从先祖的传统至关重要,而他们作为臣仆,终其一生,只有逆来顺受的义务——或者说,光荣?”
詹恩的手指紧紧捏在酒杯上
“在他们之中,广受推崇的道德,便是希冀高高在上的君主贤德仁义,寄望统治万方的官僚们明察秋毫。为上不仁,则臣下至多以死相谏,感天动地,令其回心转意——他们的书本里充斥着这样的故事,以为模范。”
“有人告诉我,这是他们的历史和传统,天性和习惯决定的,有其道理。尽管我认为大部分时候,那只是无能为力的自欺欺人。”
泰尔斯没有说话。
詹恩转过头。
这一次,他从久远的回忆中离开,认真看向眼前的泰尔斯王子
“在游历的日子里我不禁在想,在那种地方,一旦君王倒行逆施到了极致,一旦朝政黑暗污浊无以复加,那下民臣仆们的不满,是因为传统所致,理据不孚,从而变得温和软弱,毫无威胁?”
他的语调冷了下来
“还是因长期压抑无处可发,而变得更加暴烈血腥,不留余地?”
泰尔斯一凛。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鬼王子塔,而他面前的人是那位面目可憎的法肯豪兹。
【烈马不会屈从于铁鞭,驭者也不会放弃鞭打。】
“是比我们更好?”
“还是更糟?”
詹恩牢牢盯着他,仿佛一定要王子给个回答
“我们,和他们。”
“哪种更符合世界的未来?”
泰尔斯沉默了很久。
在此期间,他甚至忘了自己还在宴会里,而国王还在席次上,他忠心耿耿的属下们还在努力排查着一位可能的刺客,而千里之外,他曾经生死与共的女孩儿还可能身陷囹圄。
詹恩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目光深邃,用意不明。
终于,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认为,我们既没有资格,更没有必要,去评断和比较。”
“遑论未来。”
詹恩皱起眉头,似乎有些失望。
可泰尔斯抬起头,看着眼前影影绰绰,往来不休的宴会厅,认真道
“但我相信,万事其来有自。”
“我也相信,万物变动不拘。”
“我还相信,万方其形各异。”
詹恩的眉毛越皱越紧。
“我更相信,无论在何时何地,何事何人,”泰尔斯看向他,目光坚毅
“历史本身,都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未来。”
詹恩思索片刻,随即笑了。
“历史?”
“你说得好像它是个人,能自己决定似的。”
泰尔斯挑起眉毛
“它不是吗?”
詹恩似有不解。
但泰尔斯只是轻轻挑起一颗莴苣,凝神细望
“蒙昧时代已是过去,诸王纪和帝国历,也早成往事。”
他似不经意地道
“当依附的封臣越来越多,统治的土地越来越广,基本的政务也越来越繁杂,再强大的国王也便鞭长莫及,更不能面面俱到。”
泰尔斯突然想起了努恩王。
但却不是那个威势凌人,老成狠辣的天生之王。
而是在决斗过后,那个和他双双坐在台阶上,手持一杯老酒,家破人亡,寂寞失意的老人。
“于是土地上的许多事情,得要封臣放下锄头,自己拿主意。”
泰尔斯默默道
“而封臣死了之后,国王也没精力把大大小小每片土地都再收回来又再封出去。”
王子抬起头,渐渐变得严肃
“于是乎,原本只是委托给封臣的土地,渐渐变成父死子继,世代相传。封地上的事务由他们自行决断,渐成传统。”
“封地财产,遂成领主私有,不可轻易为君主所剥,他人所夺。”
泰尔斯看向鸢尾花公爵
“像您这样的封臣领主,遂登上舞台,成为历史的主角,好胜争强,开拓进取。”
“于是王国发展,层叠下辖,文明扩张,统治增益。”
泰尔斯正色道
“遂有今日星辰。”
詹恩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但是南岸公爵不知道,这一刻,泰尔斯想到的却不是星辰王国。
他想起了埃克斯特。
如果当年,英雄耐卡茹建国的时候,没有把统治国度的权力,分封给其余九位既是雄才大略,却也野心勃勃的麾下骑士,让他们分别举旗,各自出征,在不同的方向为自己开疆拓土,为北地扬名播威……
那埃克斯特王国,还会有如今的广袤国土,赫赫威名吗?
甚至,还会有王国吗?
詹恩轻嗤一声。
“有趣,所以你认为,我们这些封臣的自主自治,自立自为,是自然而然,天定合理的?”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泰尔斯。
泰尔斯回过神来,笑了。
“我还没说完。”
“当封地私有变成共识,封臣们的权利便达到顶峰,”泰尔斯缓缓道
“其中甚者,更堪与一国国王,分庭抗礼。”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查曼王加冕时的样子,弑亲之王昂首挺立,眼神如冰,里面却燃烧着火光。
龙鳞宝冠稳稳地立在他的头上。
但是……
泰尔斯抬起头,轻抿嘴唇。
那副画面里,静静伫立在查曼·伦巴面前的,可不是曾经的努恩王。
而是那座高耸于龙霄山巅,历经数千年风雨而不倒,幽深黑暗,宏伟壮丽的……
英灵宫。
泰尔斯只觉呼吸微滞。
在它面前,曾经无比可怕的查曼王,他的背影竟然显得孤单瘦弱,微不足道。
泰尔斯咬紧牙关
“但正因这样的趋势越发强大,权威渐渐瓦解,传统慢慢更易,封地不再是国王手上死板的委托物,它得以解放,变成一纸地契,得以在不同人的手上流通变动,得以影响无数扎根其上的人民生计,得以勾起围绕权力利益的无尽争端。”
“于是封臣各存其私,人民各附其主,领主彼此征战,版图国界来回更易,皆从此来。”
他眼前闪过的,既有决斗中被扭断脖子的佩菲特大公,也有努恩王落在血泊中的头颅。
更有查曼·伦巴那双寒光熠熠的眸子。
“当王国上的土地争端愈演愈烈,当君王与封臣的界限渐渐模糊,当安全与劳作的契约渐渐失效,当传统的最后一点尊严荡然无存,土地上的王国便陷于危难边缘。”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下去
“就这样,你所言的,最初为了安全而诞生的传统与制度,过犹不及,反害自身……”
“……终结了安全。”
脑海的想象中,泰尔斯静静望着那位孤身面对英灵宫的可怕国王。
他步伐坚忍,从不动摇,遑论软弱。
可是啊,查曼·伦巴。
你要面对的……
但下一刻,泰尔斯悚然一惊!
有那么一个瞬间,好像他眼前的场景变了。
站在他面前的背影,不再是查曼王。
而是另一个他明明从未见过,却无比熟悉的青年。
那个青年身姿挺拔,却形单影只。
泰尔斯怔住了。
他看见,对方的头上戴着一顶银光熠熠的王冠,点缀着九颗星辰。
而青年的前方……
泰尔斯艰难地转过视线。
他看见了,如穹顶般压在青年面前的……
是一座拔地而起,擎天而止,静谧却死寂,广阔却沉重,壮观却累赘的——黑色金字塔。
泰尔斯的呼吸停了那么一瞬。
是那座在星空下隐忍蛰伏,在夕阳里立地生根,在风暴下坚韧牢固的……
复兴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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