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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苍山回春
    他们一连在蒹山待了好几日, 果然如兼竹所说,怀妄一天都没上成过他的床榻。

    但任凭怀妄抠着他高贵的脑袋想了好久,也想不出渡劫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兼竹院子里的灵植是好几个月前种下的, 离了几个月未经浇灌, 好些已经蔫儿了。

    他们将还水嫩的几株吃完, 兼竹靠在躺椅上摸摸肚皮, 一脸满足,“不如先回苍山吧,雪霖莴该丰收了。”

    怀妄现在什么都依着他,“那就回去。”

    两人没怎么收拾, 兼竹只回屋带上了那盏浮莲灯罩,随后他们便飞身回了临远宗。

    …

    穿过层层叠叠的前山,还未落到席鹤台上就远远看见一片绿莹莹的山头。

    怀妄眼神都紧了,下意识就靠近了兼竹身侧。兼竹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仙尊在意什么?这么绿还不是你自己种的。”

    怀妄,“……”

    思及自己绿自己的那些过往, 他面上瞬间绯红。

    他不再回话, 只是在二人落到席鹤台时,伸手捏住了扑腾过来想要邀功的自家灵鹤。修长的手指夹着灵鹤那鲜嫩的后颈皮, “哗啦”就扔到了一边去。

    兼竹揣着袖子站在一旁,“不准迁怒。”

    怀妄见不得这颜色, “我要把这些菜都拔了。”

    兼竹一瞬戒备, “你说什么?”

    怀妄,“……拔了给你做羹汤。”

    那目光转而柔和,“可以。”

    两人在和谐友爱的气氛中走回山后的木屋,兼竹推开自己那扇屋门时怀妄还缀在后面。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提醒道,“你的屋在旁边。”

    怀妄一手扶在门框上,指节紧了紧。他看向屋中横在两人卧房间的隔断,“要不要把那个拆了?”

    拆了那还得了?拆了就是七天七夜。兼竹摇头,“不必。我深觉这个隔断做得很好,还是仙尊当初想得周到。”

    他说完抬步进了屋中,屋门在怀妄眼前缓缓合上,嘭。

    怀妄,“……”

    这规规矩矩的距离,倒真像是个合格的前任一样。

    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接着转身离开木屋走向前山。

    前任怎么了,又不是不能复合。

    怀妄忍着羞窘想:他都能将自己从兼竹的世界里挤出去了,为什么不能再拽回来呢?

    …

    到了前山,入目便是一片郁郁葱葱。

    怀妄一看这菜园子太阳穴就突突直跳,他袖摆一挥,整片雪霖莴连根拔起堆在了一旁——这绿色要不得。但兼竹又喜欢种这些花花草草,不如换成别的。

    思索片刻,一道流光自席鹤台上消失,转眼飞向了予徽峰。

    如果他没记错,这片菜苗就是兼竹的那位“许师姐”送的。

    此刻正是清晨,一众弟子三三两两地结伴往前山走,准备去学堂上课。

    弟子历练的队伍早在前日便回了宗门,这会儿许师姐正同几名师姐师妹一道往山下走。

    银光落到跟前时,许师姐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皆是一静,就看怀妄那如霜雪利剑般的身形出现在了眼前。

    片刻愣神后,众弟子一道行礼,“见过仙尊!”

    怀妄应过一声,目光落在许师姐身上。

    许师姐紧张地站直了身子,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敢问仙尊有何事?”

    “雪霖莴的幼苗是你给的?”

    “是,仙尊。”

    “你同我来。”

    他说着抬步往予徽峰后山走,许师姐在一众弟子好奇的目光下赶紧跟上。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怀妄这才开口,“还有没有花叶好看的灵植?”

    “啊?”许师姐恍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眼对上那道淡淡的目光,又立马反应过来,“有的。不过仙尊若是想种在苍山,恐怕气候不和。”

    “无碍。”怀妄只说了这一句,许师姐便再不多言了。

    她领着人去往自己的花圃,捡着好看的挑挑选选了十来株,“仙尊,这些行吗?”

    “嗯。”

    许师姐一面将花苗收捡出来,一面在心底揣摩:怀妄仙尊从来一心向道,不像是会打理花草的人。她上次和兼竹师弟传讯时也有幸瞥见过苍山的情形——天寒地冻,无一绿植,显然它的主人并不执着于山清水秀的环境。

    倒是她那小师弟会喜欢这些。

    她想着突然心头一跳,先前的某些猜想又浮出脑海。

    等等,该不会是因为……

    许师姐清了清嗓子,将花苗递给怀妄时试探地出声道,“其实玉梓是最好看的,但也最是难养。不过若是兼竹师弟,应该喜欢这种花植。”

    她话落就听怀妄开口,“那便拿几株。”

    许师姐心跳逐渐急促,她大着胆子抬头看向怀妄。后者面上未见别的情绪,坦然的姿态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可是不好养……”特别是在苍山。

    那目光垂下,浅色的瞳孔映着她手里的植株,“你不是说他喜欢。”

    ………!靠。许师姐赶紧转身快步去取玉梓幼苗。她背对着怀妄几乎无法掩饰面上的山崩地裂:这是什么意思?就直接认了吗!

    仙尊还真是为了她那小师弟!

    匆匆薅了一大把珍稀的玉梓幼苗递给怀妄,许师姐心中没有半分不舍,反倒生出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小骄傲。

    她这是在帮仙尊追求小师弟吧?

    要是成了,她岂不是天下第一仙尊姻缘里的红娘!

    “多谢。”怀妄收下幼苗,转手给了她一小瓷瓶的丹药当作交换。

    许师姐慌慌张张地摆手,“不用不用,几株幼苗不值钱的!就当是我对兼竹师弟的一点心意了。”

    仙尊给的丹药多半价值不菲,她那几株花草也只是图个好看,哪能换得了这般好药丹?

    “收着。”怀妄未给她拒绝的机会,留下一句话便闪身离开。

    看那白光飞逝去往苍山的方向,许师姐捧着小瓷瓶在原地呆站了会儿,忽然拍拍脑袋,“唉!”

    她真是笨,难怪仙尊要拿丹药来换。

    这怎么能是她的心意?那分明得是仙尊的心意。

    .

    苍山天寒地冻,常年覆雪,确实不适合种植普通的灵植。

    怀妄将换回来的植株放入了乾坤袋里。要想在这里种下植被,先得将苍山改造成如蒹山那般宜人的环境。

    苍山覆雪并非天然形成,只是因为怀妄先前觉得这样清苦的环境更有利于专注修行,便降下寒霜白雪来。山下还蕴藏着这方土地上最浑厚的一条灵脉,丝毫不输蒹山的灵韵。

    他穿过苍梧林径直去向树林后方那处落水寒潭,潭水自灵脉流出,还有离火长明孕育着潭心。

    问闲落入掌中,银色的袖袍一扬,五道沟壑从潭边延展而出,潭水顺着沟壑汩汩流下,细细密密地滋养了整座苍山。

    令无数修士眼红的苍山灵潭水就这么被怀妄用来浇沃土壤、培育花草,若传出去不知要叫多少人痛惜。

    但怀妄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在心里想着:这潭水太冷,要不要再用离火温一温?

    …

    兼竹起床时外头天已大亮。

    他推门而出,没听见隔壁的动响,院中也没见怀妄的人影,“怀妄?”他叫了一声无人应声,又道,“前夫?”

    四下寂静无声,听见“前夫”都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没在这里了。

    兼竹拢了拢衣衫抬步往前山走去。

    穿过树林到了席鹤台上,正见着那抹银白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在鹤飞羊跳中躬身捣鼓着什么。还有一道清澈的灵泉自苍梧林另一头流向席鹤台,浇沃着土壤。

    察觉到他的到来,怀妄直起身转回头,手里正握着两株花苗。他看见兼竹,耳垂有点红,“这些不好种,我先试试。”

    兼竹看着他脚下翻开的土地,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哪里来的花苗?”

    “从你那师姐那里换来的。”

    兼竹探头看了看,唇角勾起,十分喜欢的模样,“还挺好看的。”

    怀妄看他喜欢,心头也不自觉地雀跃,“嗯,还有更好看的,等把苍山环境养好了再种。”

    “好啊。”兼竹便揣着袖子靠在一旁,任怀妄在原先的菜地上捣鼓。

    玉冠将银发高高束起,留下一半垂落颊侧。怀妄种花时神色很是认真,眉眼收敛着,高挺的鼻梁映着头顶的日光,如玉山雕琢。

    兼竹眼底的眸光柔了下来。

    隔了会儿,怀妄将最易存活的那批花苗种好,抬眼看向兼竹时带了点小期待。他走过来停在后者面前,垂头道,“手有点酸。”

    “嗯。”兼竹差点就笑了。问闲剑一瞬能轻易舞出四十九式,这会儿种点花花草草怀妄就叫“手酸”。但他没有戳破,只偏着头问,“然后呢?”

    那只“娇弱”的手腕就抬到了他面前。怀妄抿着唇红着脸,“为了……可持续发展。”

    兼竹笑了一声,原来是来要奖励了。他伸手握住怀妄的手腕,指腹轻轻揉了揉,“怎么样?是不是温柔而不失力道?”

    怀妄点头,“效果特别好。”

    兼竹一边替人轻轻揉着,一边问他,“你是怎么同许师姐讨要花苗的?”

    “我就直接问了,说要好看的。”

    “师姐怎么说,她不觉得奇怪吗?”

    怀妄便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同兼竹复述了一遍,“她还说你喜欢玉梓,我说那便拿几株,只要你喜欢。”

    替人揉手腕的动作停下来。兼竹在心头感叹,怀妄就差在宗门里拉横幅昭告天下了。“你这样说,也不怕明日宗门里就有流言疯长。”

    “无碍。”怀妄面上毫不介意,心里却想着,那不是更好吗?

    兼竹似看透他的想法,提醒道,“你别忘了我们的小话本还在门中广为流传。这样一来,众弟子岂不都知道仙尊你要挖墙角?”

    怀妄周身的灵力一阵波动,像是心绪难平,“那本来就是我。”

    兼竹笑得停不下来,“他们又不知道。”

    怀妄一下不开心了。他想起那话本里面的内容,的确和平日的他大相径庭,不怪弟子们想不到,就连当初他看到时也完全没往自己身上想。

    虽然有写实的地方,但艺术的部分未免太过夸张。

    他想着忍不住开口,“我哪有动如脱兔?”

    话落,兼竹的笑声停了下来。怀妄心里猛地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看过话本的事实。

    果然,下一刻兼竹就抓着他的衣袖,双眼微眯,“你看过了?”

    怀妄心虚地别开视线不愿对上兼竹。兼竹却伸手将他的脸扒拉回来,“你在哪里看的?什么时候?从实招来。”

    那话本上不但有两人的爱情故事,还有不少爱情动作故事。怀妄瞬间眼花耳热,嘴唇抿了抿,终是抵不住兼竹犀利的目光。

    “搭木屋那次……不小心看到的。”

    记忆回笼,兼竹这才想起:搭木屋那次他随手就将话本塞在了枕头底下,再拿出来的时候还多了道褶皱。

    他越想回忆是越清晰,他记得回来时屋里一片狼藉,怀妄情绪不对,自那日后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他这会儿终于知道理由了:原来是关着门在醋自己。

    兼竹松开怀妄的脸笑得浑身直抖。

    “别笑了。”怀妄拽住他的胳膊,避免他抖动的幅度太大,仰到后面的树干上撞着脑袋。看他还一直笑不停,怀妄又把人拉到一旁坐下,让他安全地抖动,自己则转身继续种花去了。

    兼竹在笑出来的朦胧泪光中提醒他,“怀妄,苍山太冷了,你还得把雪停一停。”

    “嗯。”怀妄应了一声,耳尖红红地背对着他,灵力一动,头顶窸窣的落雪徐徐停下。

    风声渐小,原本凛冽的寒风穿林而过,在卷起兼竹身后的墨发时又全都化作了绕指柔。

    ·

    山下,晨课结束。何师兄同江潮云找了处凉亭坐下。

    何师兄前段时间出门历练,沿途遇上了不少逸闻趣事,回来后多了好些灵感急于和江潮云交流。

    江潮云也写好了小话本的第三部,正翻开给何师兄展示着。

    两人一拍即合,聊得不亦乐乎。兴到浓时,何师兄同他说起历练时碰到兼竹的事,说着忍不住向他分享自己和薛见晓打的那个赌。

    “这个赌约,简直离谱!”何师兄说,“薛小少主就知道胡乱拉郎配,还想把师弟配给仙尊。”

    江潮云立马缩出两层双下巴,“胡言乱语,毫无根据,乱点鸳鸯,天打雷劈!”

    “没错!不说师弟变心,就是仙尊也不可能轻易动了凡心。”

    “仙尊开窍绝不可能,除非哪天苍山回春!”

    两人一通吐槽后相视一眼,随即信心满满地抚掌大笑,“哈哈哈哈……薛小少主怕不是要赔惨!”

    正笑着,声音忽地戛然而止。

    他们转头就看重峦叠嶂的群峰之后,一缕晓光破云——苍山几十年来头一次停了细雪,如春风回暖,明光映亮了整座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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