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月越想越慌，几乎要拍桌而起，不敢置信地望向祝凌之。

    她不因武林各派要打来的事慌，而因为分明这人就坐在自己面前，和自己相谈甚欢，还有之前那些日子的陪伴，那些可口飘香的饭菜……

    可是，如果那些都是假的，留月不怀疑，自己可能真的会一掌劈了祝凌之。

    祝凌之起身，顶着留月怀疑的目光，拍了拍她胳膊，示意她冷静下来：“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现在很安全，我没有透露你的行迹。”

    “那是哪样？”留月刨根问底，她快被祝凌之说话说一半的毛病给烦透了，祝凌之会这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时机成熟了，你自然会知道的。”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留月的火气。

    “祝凌之你听好了，我不管你是天上哪路神仙，也不管你和我曾经有过怎样的纠葛，恩也好怨也罢，你爱讲不讲。不愿讲就一个字都不要讲，讲一半留一半，我不需要你这种好心的唬弄。”

    留月将瓶子扔到一边：“不玩了。”

    好心情被破坏殆尽，留月不管祝凌之，自顾自喝起酒来。他爱怎样就怎样，自己不奉陪了。

    祝凌之喟叹一声，将缀在桌子边缘要掉不掉的瓶子扶好，起身离开。

    他竟然还走了？

    留月视线粘在祝凌之的背影上，冷哼一声。爱走不走，走了她还清净。

    没过一会儿，祝凌之又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锅。

    厨房里还炖着

    一锅鱼汤，现在正是被炖得入味的好时候，汤色奶白诱人。

    风一吹，鱼汤的鲜美被撩动，飘浮在空气里，留月不自觉动了动鼻子。

    祝凌之盛了一碗汤，递到留月面前：“别光顾着喝酒，也吃点菜，喝点汤。”

    留月不接，祝凌之便不放下。

    留月恨得牙痒痒的，她看出来了，祝凌之就是故意的。这人看着正直罢了，其实心眼又多又坏。

    “我的手好像有点酸了。”

    “酸死你算了！”留月终于接过碗，话说得咬牙切齿。

    虽然祝凌之一直在劝菜布菜，但留月还是吃得少，喝得多。她心里不痛快，喝得便没了节制，最后还是祝凌之将她扶回去的。

    留月喝醉了也不忘咒骂祝凌之，走得跌跌撞撞撞，嘴里骂骂咧咧。

    “老陆说他跳出了轮回之外，不知道是个什么人，我看他就不是个东西！”

    “仗着我喜欢他，就对我冷冰冰的。”

    留月说得含糊，祝凌之仔细听了，才听清说的什么。话是听清了，却不太懂她的意思，暗道她是真的喝醉了，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他何尝对她冷冰冰过。

    祝凌之叹了口气。喜欢这个词在他这里重逾千斤，如果她知道自己曾经做了什么，还会这样说吗？

    小东西牙尖嘴利的。记得刚把她捡回崇光殿的时候，但凡把她逗狠了，她都会伸出利爪，狠狠给自己来几下。即使到后来养熟了，也时不时对自己呲牙亮爪，活脱脱一个

    小祖宗。

    不管是人是仙还是猫，这小祖宗的性格倒是一直没变。

    “心眼又多又坏，还骗我！”

    醉鬼伸拳朝虚无的空气用力捶了一通。祝凌之看到不禁失笑，这模样像极了小东西生气挠他的时候。

    在天界的漫长时光里，是偶然下到人间带回去的这个小东西给他的崇光殿带来了别样的生气，也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趣味和变数。

    可她的命运也因自己的无心之举而改变。

    后来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的反思过，反思得多了，便成了执念。

    他想象着，如果当初没有将她带回天上，她应该会在人间快乐安宁地过完一辈子，不会因自己而死，而不会有后来几世厄命缠身。

    说到底，我不过心中有愧罢了。

    等到这六世结束，也算了结我一桩长久的心病，到时候便是恩怨两清互不相欠，更谈何情爱。

    祝凌之这样想着，没曾想留月突然睁开了眼睛，也不说话，光瞪着猫儿般圆溜的眼睛盯着他看。

    少顷，留月伸出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虽然你老是骗我，还口是心非说不喜欢我，但你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说完，醉鬼这下是真的醉过去了，脑袋耸拉着一点一点。

    祝凌之想了想，把留月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挪了挪，继续扶着人往房里去。

    =====

    那日发过一通脾气后，两人一切照旧，趁着春光大好，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留月再没有问过祝凌之

    关于身份的事。倒不是她真的想开了，有些事埋在心中越久执念越深。但她心知是无法从祝凌之那套到什么东西了，索性不再自讨没趣。

    这天留月兴致颇高，提了小篮子，拉着祝凌之就要往山上跑。

    “我都闻到山上果子的香味了，它们都在唤我赶紧将它们采下来。”

    其实，她就是在这崖底待得无聊外加嘴馋了。

    祝凌之从善如流，跟着她往山上跑。

    正是春光烂漫的时候，林间新芽青翠，红灿灿的葚果在低枝上闪着莹润的光，行走其中，甜蜜中夹着微酸的果实香味蹿入鼻间，令人胃口大动。

    留月忙碌地穿梭于各枝头间，边摘边吃，大半的先进了自己的肚子。一回头，却见祝凌之站在那儿发呆。

    想什么呢？留月左挑右选，摘了颗还发着青的果子，瞄准了往祝凌之扔去。

    “别发呆了，请你吃果子！”

    祝凌之下意识接过，一见那果子的成色，无奈摇头，这一颗下去怕是要把他牙都酸倒。

    留月开心了，小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儿，继续摘果子。

    山间的风吹过，窸窸窣窣，似有小动物爬过草丛。

    留月却突然凛了眉眼，厉喝一声：“出来！”

    伴随着她的声音，一颗红果像出弦的箭一般往草丛中某处射去。即刻，草丛中响起一声痛呼。

    “你是自己老老实实地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去将你拎出来！”转眼间，原本嘻嘻哈哈的留月又切换成了那个狠

    厉的离水宫宫主。

    下一秒，一个身着白衣作书生打扮的人畏畏缩缩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这人胸口上溅开了斑斑点点的红色汁水，低垂着头不敢看人，好像这样就能隐藏自己的身份似的。

    “妙执门的人？”

    留月冷哼一声，这一天终究是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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