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爷子出刑部牢狱的时候。
蓝玉等人也追上去,汤和最后走,走之前还对朱怀说:“先委屈一下,会没事的。”“嗯。”
朱怀点点头,目送一行人离去。
牢狱外面的空气有些清新,春风拂面,乍暖还寒。
朱元璋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尽管如此,刚才还是气到了。
一个小小的刑部牢头,竟敢枷咱大孙子!“皇上。”
蓝玉走在朱元璋身旁~,欲言又止。朱元璋淡漠的-看他一眼:“说。”
蓝玉想了想,看了一眼汤和,他是个粗胚,也不知道什么话会让老爷子开心,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汤和会意,对朱元璋道:“皇上,你误会那小子了。”“嗯?”
朱元璋蹙眉:“咱误会啥了?”
汤和叹口气:“是个好孩子,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方才您没进来之前,那小子给我们又是弯腰又是行礼的,哎。”朱元璋不解:“干啥?求你们救他?知道怕了?”
汤和摇头:“非但不是求我们救他,反倒是求我们,让我们不要插手进来,怕您迁怒我们。”
“他说,我们要插手进来,重八你会疏远我们、忌惮我们,还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是拜托凉国公去固定证据,其余的,啥都不愿说。”“所以你刚才说,说他不顾着蓝玉他们,是因为他有恃无恐,其实不是的。”“他没求任何人,更没有让任何人救他,甚至还言辞恳切的让我们远离他。”
“咱刚才听了,心里酸酸的,他娘的,打了一辈子仗了,也见惯了生死,到老咯,被一个后辈给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汤和狠狠吐了一口浊气。
朱元璋表情有些窒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汤和:“他……真这么说?”汤和重重点头:“咱可不敢骗你啊!”朱元璋面颊微微抽了抽,踟躇的定在原地。
刚才他还教育说话,甚至批评朱怀,说他是因为有了淮西勋贵的撑腰,所以有恃无恐。说他没考虑过别人,会牵连别人……
可现在,汤和的这一番话,瞬间让朱元璋愤怒的心,融了。
这臭小子,还算你有些担当!
要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要是真是以为有淮西勋贵在,他就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朱元璋反而会失望。
如果因为背后有势力就无法无天,那当这股子势力倒了呢?你还能靠谁?
索性,这臭小子没有这种心态,这很好。
男人,就该有担当!尤其这种大是大非上面,更能体现出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呵!”
朱元璋咧嘴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他哪来这种底气。”虽然朱元璋看似生气,实际心里却已经乐开了怀。
蓝玉见状,急忙趁热打铁:“皇爷,要咱看,不行咱就将朱怀给放了吧?那牢狱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啊!他哪里受过这种苦。”朱元璋淡淡乜了一眼蓝玉,哼道:“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在里面待着反思也好,就得给他磨一磨这性子。”说着,老爷子脸色有些冷下来,看着蓝玉几人道:“咱听说你们到宫城外还带了许多家将?”咯噔。蓝玉几人面色陡然凝固,急急道:“咱,咱一时糊涂,皇爷莫恼,咱知错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蓝小二,你给咱收敛点,你也莫要以为你和朱怀那点香火情就能保你一世太平,今天咱不追究这事,要是还有下次,你自己想想要咱怎么处理!”蓝玉有些后怕。
当时听到朱怀被抓,他脑子都被冲昏了,哪儿还能顾及那么多,带着家将就朝皇城而来。
可这里是皇城!是天潢贵胄,是天下权力中枢!
蓝玉这么做,和逼宫谋反有什么区别?
朱元璋敲打之后,蓝玉还是一阵心悸,忙不迭道:“绝无下次,皇爷,下次咱就把脖子抹掉给你!”朱元璋没好气的道:“你这头,在肩上多抗一些日子吧,咱不需要。”蓝玉忙不迭咧嘴直笑:“谢皇爷,谢皇爷。”
“皇爷,这个……朱怀杀的人,嗯,这事儿需要咱做些什么吗?”
蓝玉也是怕兹事体大,处理起来棘手,一旦渔轮风向变了,他真怕那时候老爷子控制不住。朱元璋冷笑一声:“回家待着!”
“诶?皇老爷子,咱还没给你磕头过寿呢。”“滚回去!”
“好好好,您老别气。”
蓝玉几人尴尬的笑笑,不过当下也有些释然,忙不迭抬腿离去。
朱元璋背着手来到刑部正厅,杨靖心绪不宁的在此等着,见朱元璋到来,他赶紧道:“皇,皇上……”
朱元璋挥手:“去吧,将牢头尸体拉去喂狗去吧,你刑部要管不好,下次咱的刀就不是砍牢头了。”淡漠的目光盯在杨尚书身上,令他极度惶恐和不安。“咱问你,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吗?”杨靖一脸为难:“还,还没。”
朱元璋冷笑:“这么久了,这个案子很复杂吗?你杨尚书要是这些事办不了,自己引咎辞职吧!”“是,是,微臣尽快,今天,今天文大人不适合过堂,所以……”朱元璋已经走了。
杨尚书望着朱元璋离去的背影,冷气不断倒吸。
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皇上亲自出马了,本来杨尚书以为皇帝是给文侍郎做主,可这去了一趟牢狱,就将牢头给砍了。
这说明什么?
能爬到这个位置的,没有人不懂得揣摩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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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朱元璋在撑腰!
在给他刑部尚书递话,告诉他杨靖,朱怀没人能动!动了,牢头就是下场!
想到这里,杨靖忍不住打个冷颤!
朱怀……他听过,以前的寿州之困,还有无烟煤等等,他听老爷子提过。
不过也仅限于提过。
可现在,他赫然发现,似乎这朱怀,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很多很多!
朱元璋没有去千步廊,没有继续去过寿礼。
他背着手,一步步,步履沉重的来到了谨身殿。
朱怀这事他得将屁股擦干净了!
若是不然,渔轮一旦开启,矛头指向朱怀,事情要是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朱元璋都会受到掣肘!
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真能折腾!
谨身殿内,锦衣卫蒋蹴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朱怀为什么暴起杀人等所有前后经过都调查出来了。
一封蓝皮奏疏陈放在案牍之前。
朱元璋背着手走过去,掂量着奏疏,缓缓打开。
“兹查文伯祺罪证如下,洪武十三年,胡唯慵坐罪,其儿媳被文伯祺当其子面凌辱。”
“洪武十四年,有江宁县农妇出门洗衣,文伯祺命家将擒其夫,于乡野之间奸农妇,此后,其夫欲告官,被敲断双腿,至今残疾……”“洪武十六年,有豆蔻少女于应天大街被掳……”“洪武十七年……十八年……十九年……”一桩桩罪行,罄竹难书!
冷冰冰的文字,在奏疏上随着朱元璋的目光而跳动。
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大明子民和百姓的怒火!
朱元璋快速朝下看去,苍老的脸颊,一直在打着寒颤。“魔鬼!”
朱元璋咬着牙,牙齿已经快咬出血,青筋暴凸。“畜生!”
从洪武十三年,到二十五年,十二年时间内,其奸妇数高达二百六十三名!
二百六十三个家庭,一千多口人!被这畜生搞的家庭破碎!所有大明男儿郎的自尊,被那畜生肆意践踏!
猪狗不如的东西!
朱元璋捏着奏疏的手,在激烈的颤抖,双目,已经燃烧起熊熊怒火!盛世之下的黑暗,黑暗中的黎明……黎明在哪?哪有!
当他们无助的时候,谁给他们黎明?!“那是咱的子民!咱是他们的君父!”“英雄!英雄好汉!”
“难怪咱孙子说,他在给大明寻找光明!咱日你八辈子祖宗!”“此狗獠这么死,便宜了!轻了!”“哈哈哈!”
“盛世之下的肮脏!”“你要做给当政者看!”“哈哈哈!大孙!”
“咱懂了!!!咱错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