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冬日的萧索,渐渐被春日的勃勃生机取代。
杨尚书趁着油纸伞,心有余悸的朝牢房走去。
今天的朝堂局势,是真正的瞬息完毕,从释放朱怀,到杀朱怀正国法,到逮捕黄子澄如诏狱。
每一种声音,鱼龙混杂,铿锵有力。
可谁又能想到,这最终的结果,会是黄子澄被下了诏狱?
朝堂百官臆想非非,很难琢磨的透老爷子在打什么算盘。
尤其在散朝之后,左都御史暴昭的求见,更令洪武初年的这场大案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没人知道老爷子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所有人又都心惊胆战的知道,事情远还没结束!
刑部尚书杨靖撑着有智商,面色复杂的来到牢房外,站在牢房外,他踟躇很久。
无论如何,皇上偏袒朱怀,很偏袒朱怀,这件事毋庸置疑,别人或不知道,杨尚书一定感同身受。
说不通啊!
究竟什么原因,或者那朱怀有什么魔力,才会让大明天子,万民君父的朱元璋如此重视他?
杨靖站在雨中思考了许久,都没想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需要释放朱怀了。
虽然老爷子没说这事,但杨尚书可不是傻子。
这事儿,不需要朝堂再下定论,也不需要三法司商量什13么,一定是先放了朱怀,再由三法司结案,还朱怀一个清白身。
一个杀人案犯,却能最终做到完美脱罪,百姓固然占了很大的作用,但更多的一定还是朱元璋的默许。
杨靖深吸一口气,收起雨伞,朝牢房内走去。
这四天,也是让这小子受苦……额。
杨靖刚这么想着,就看到朱怀的牢房床上……还,还躺着个小娘子。
四目以对。
有些尴尬。
杨靖嘴角抽了抽,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徐妙锦,装着没看到一样,对朱怀道:“朱公子,你可以出去了。”朱怀愣了愣:“出狱?”杨靖点头,“嗯。”朱怀不解:“为啥?”杨靖:“……”说实话,很无语。
第一次看到有人出狱,还扭扭捏捏的?
他耐着性子抱拳道:“朱公子高义,今日金銮殿大朝会,上万封血书洋洋洒洒的洒满金銮殿,几百名受害者,跑到奉天殿大门前,跪着求皇上释放于你。”“民之所向,本官又怎可能站在民之背面?上一个这么干的,是黄子澄。”杨靖笑笑,轻描淡写的道:“呵呵,已经进北镇抚司诏狱了。”嘶!朱怀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惊讶之余,心里更多的是感动。
大明的百姓,果真……没有让自己失望!
我的袍泽,也没有让我寒心!
民心所向,大义所在,朱怀一直对百姓有信心,也相信大明的百姓有能力救自己于危扼!
老爷子一直教诲自己说要理解百姓,扎根百姓,深入百姓,不要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因为这些泥腿子的存在,才会让一部分人高高在上。
所以当你身居高位,就更要感同身受的爱护他们,为他们着想,百姓活不易,自古来,汉家百姓爆发的能量,能颠覆任何一个王朝,这点事儿,又算得什么?
所以朱怀一点都不吃惊!
他看着杨靖,抱拳道:“我明白了,谢谢杨大人,我这就出去。”
“杨大人有空见到我家老爷子,也替我到个谢,他一把年纪了,还在为我奔波,想来这件事也没少出力,小子心里有愧。”“阿?”
杨靖愣了愣,惊愕的盯着朱怀,颤声道:“朱,朱公子……呵呵,你家爷爷,是?”朱怀挠挠头:“前几天还来探监的,额,杨尚书那时候不在么?”杨靖:???
他定定的看着朱怀,身子有些僵,笑容都难看起来了。
“呵呵,这个么……敢问朱公子,可知你家爷爷是做什么的呀?”
朱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杨大人应该认识,你们的奏疏都应该会送过去给到他。”杨靖惊呼:“皇……皇上?”
朱怀愣住了,随后洒然一笑,挥手道:“杨大人误会啦,是殿阁的大学士。我可不敢攀龙附凤,杨大人也莫瞎说,指不定因为这话,下次我又要进来。”杨靖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朱怀。
上次来探监的,还是老头儿,有且就踏马只有洪武老爷子啊!
还什么殿阁大学士?
殿阁算个屁,他们有啥权力来我刑部?
杨靖心里翻江倒海,紧张的看着朱怀,眼神都敬畏了几分。
如果老爷子真是这小子的爷爷,那么今日朝会上一切因果就说的通了。
可不对啊!
杨靖颤颤看着朱怀,不动声色的笑道:“朱公子是老爷子的干孙子吧?认的?”朱怀狐疑:“杨尚书咋知道?”
杨靖笑笑:“这不是随口瞎猜一下么,呵呵,不知朱公子生父母可还在?”朱怀摇头:“不在了。”
“额?啊,这样么?本官抱歉了,朱公子节哀。”杨靖目光晦暗不明的回道。
朱怀拱手,问道:“杨大人还有什么事么?”有!当然还有!
杨靖脱口要说,可随即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要准备走了。
他将一腔猜疑的话都放在心中,笑着道:“没什么事了,本官就随口一问。”朱怀道:“好,那在下告辞。”
杨靖嗯了一声,想了想,道:“你且等等,本官找几个小吏给你收拾东西,将牢房的东西给你送回去,朱公子可否告知府邸何处?”朱怀笑了笑,不卑不亢的道:“谢谢杨大人。”将府邸住处告知杨靖,杨靖便背着手离去。
转身那一刻,杨靖面色变的无比凝重。
今天的随口一问,着实将他震住了。
他是想过朱怀和朱元璋关系匪浅,但从没想到会是爷孙关系。
朱怀说是认的……呵呵,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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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靖倒吸凉气,不知不觉已经走在雨幕之中,浑身被淋湿都浑然未觉。
认的?
洪武皇帝是认过几个义子,可从没听过认孙子这茬事啊!
现在宫廷所有人都在关注立储的事,老爷子又哪有什么闲工夫瞎认孙子?
如果不是认的呢?如果是亲的呐?
杨靖眼睛猛地瞪大,全身抖如筛糠。
“杨大人,哎呀,杨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雨,何故淋雨一直走?”刑部侍郎走来,给杨尚书撑伞。
杨靖淡淡瞥了一眼旁边的刑部二把手:“明笙,你,你还记得咱皇明嫡长孙吗?”
刑部侍郎李明笙愣了愣,道:“记得啊,十几年前的事了,皇明嫡长孙薨后,八百余太监和上千御林军都莫名消失了。”
“那案子锦衣卫亲自督办的,下官也就道听途说,出什么事了吗?”“会不会没死?”杨靖冷不丁开口。李明笙不解:“什么?”
杨靖再次背着手,走到雨幕中,朝后摆手:“不要给本官撑伞了,本官自己想会儿事,你去将朱公子的家当给人送回去,记得,恭敬点。”李侍郎呆了呆。
“我?正四品?刑部侍郎?刑部二把手?给一个牢犯送家当回去?我丢!我不要面子啊?”
710日落黄昏了,谨身殿的灯光依旧明亮。
空旷的大殿上,随处都是粗厚的铜灯,将火光撩的很旺。
大门被推开之后,几株灯火忽明忽暗。“皇上。”
左都御史暴昭走了进来。
朱元璋冷漠的看着他:“说说成果。”
暴御史忙道:“参与包庇文伯祺的,有江宁知县王侍群、江宁佐贰官牛奉、江宁县刑科主事曹明,雨花县知县、雨花刑科主事……”“这一批人,受了文豫章指示,事后不予给百姓立案。”朱元璋不悲不喜的听着。
“还有,江宁雨花上元三县的吏科主事,协助文伯祺查询了百姓的住址和户籍档案,并且透漏给文伯祺,以方便文伯祺威胁、奸淫等。”暴昭继续在说,涉案的官吏现在已经有二十一名,包括流内官吏部造册发俸禄的正经科途官十二人。
流外官,各县衙自主招的捕快等九名。朱元璋默默看着暴昭:“没有了?”
暴昭心里一惊:“启奏皇上……再……再查就是京官了……”
朱元璋冷冷的道:“京官是不是高人一等?京官是不是为百姓办差的?咱要的官,不是他娘的残害百姓、鞭笞百姓的贵人,咱要的是办事实干的好官!”“继续查下去!”
暴昭倒吸凉气,忙不迭道:“遵旨!”
朱元璋哼道:“将此罪行张贴皇榜,将人给绑了,送到菜市口,咱不给他们砍头,让百姓自己去处理!”“另,一应官吏,其后代女眷充教坊司,男丁给予全尸,杖刑而毙!”暴昭面颊抽了抽,老爷子这是……一点不给对方留种了啊!“皇爷爷。”门外一声轻叫。朱元璋挥挥手,对暴昭道:“去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