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三月的夜晚,依旧夜凉如水。
此时已经抵达夜半。
一顶蓑衣人影,在雨夜的应天大街上急促奔波。
常茂很快回到家中。
老二常升、老三常森心急如焚,见到常茂,急道:“大哥!宫里情况如何?消息都被封锁了,咱啥都不知道,刚才李景隆那边来人,通知咱明天全部去奉天殿大朝会!”明天不是大朝会的日子。
已经夜半三更,李景隆却央人来通知。
一切的一切,足以说明宫里发生了一场巨变!常茂眼中划出一抹狠厉:“老爷子染了疟疾。”轰!
常升和常森顿时呆怔住了,随后一喜:“那明日?老爷子要……宣布了?”常茂摇头:“不知道,刚去朱怀家,准备见他亲孙子最后一面。”
说及此,常茂脸色变的有些古怪:“你外甥说屁大点事,刮拉点树皮说就能给老爷子治好,不知真假。”常家老二老三听了,都呆怔在原地。
这……树皮……救人?
扯淡呐?
常茂也来不及和兄弟两人解释,咬牙道:“去拿虎符,调虎贲,虎威,飞豹、飞熊,振武五营,让所有都指挥使原地待命!”常升和常森皆是一愣:“大哥,这是?”
常茂道:“为防万一,万一有变,拥戴咱外甥……登基!”“做周密点,只和几个心腹说,切记不可对旁人透露!”
“去告诉李景隆13和傅友德,让殿前指挥使和御林军全体警备起来!”
常升和常森见大哥说的如此凝重,忙不迭道:“我们这就去!”雨夜中,两兄弟持虎符急促消失!
东宫。
朱允炆早早就回到东宫,夜深了,吕氏还在焦急的踱步。“儿子!”
见到朱允炆回来,吕氏急忙涌过去:“那边怎么样?”
朱允炆见母亲吕氏急的眼眶通红,安抚道:“娘,不要着急,爷爷还是没说什么。”顿了顿,道:“差点开口!”吕氏花容失色:“怎么回事?”
朱允炆脸色有些难看,道:“大哥说爷爷的病好治,去刮了一些树皮,说就能治好爷爷的病!”吕氏以为朱允炆在说笑,“老大人傻了?”“疟疾是不治之症!”“嘶!”
吕氏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治死了老爷子……”她浑身猛地一颤!
朱允炆点头:“娘,这就是我这么早回来的原因。”“此事可以做文章!”
“如果爷爷真的走了……凶手就是大哥!”朱允炆的想法和吕氏不谋而合。
吕氏有些兴奋:“得将此事告诉人,不能只有你知我知!”
朱允炆点头:“孩儿正是来找娘亲商量此事,娘亲,您看咱们找谁?”吕氏沉默片刻,道:“齐泰!”
“齐尚礼才从国子监调去礼部主事,礼部,就是钦定国礼之事,而齐泰是国子监出来的,素来刚正,不偏不倚!”朱允炆眼眸一亮,道:“娘说的有礼!”“来人,速去齐府,召见齐泰来东宫!快!”
今夜的应天城,从漆黑的城市,渐渐开始展露灯火。一盏、两盏、三盏……
渐渐的,鱼鳞建筑内,灯火越来越多。
各处府邸都时不时能听到窃窃私语声。
“老爷,这么晚了,谁还来扰人清梦啊!”“妇道人家懂个屁!”“要变天了!”
“皇爷明日召见百官于奉天殿,这次凡六品以上的京官,要全部入宫!”六品以上的京官,足以将紫禁城奉天殿的殿外官场挤满。
皇帝这么大阵仗,还是夜半让御林军来通知。
有且只有一个可能!
老爷子要不行了!
只要有灯火亮起,家家户户都能听到这种讨论声。
齐泰在府邸睡的迷迷糊糊,先是被御林军惊醒,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就有东宫的人前来,让齐泰速去东宫。
齐泰想打雨伞,奈何外面雨太大,干脆披了蓑衣,睡眼惺忪的朝东宫直奔而去。
抵达东宫之后。
“臣,见过皇孙殿下!”
朱允炆亲自去接待齐泰:“恭喜老师荣升礼部主事。”齐泰压着手:“殿下,不要说这些,出什么事了?”朱允炆道:“老师,先进去喝口茶,慢慢说。”齐泰点头,进了东宫正厅,朱允炆亲自给齐泰斟茶。“老师,爷爷染了疟疾。”齐泰大惊!刚才昏昏欲睡的样子,瞬间清醒!
朱允炆继续道:“爷爷连夜赶到了宫外。”“嗯?”
齐泰有些狐疑:“什么意思?”朱允炆欲言又止。
齐泰怒道:“你是臣亲手教出来的学生!我能害你?”朱允炆咬牙道:“我大哥……其实,没死!”“什么?!”
齐泰眼睛瞪的滚圆,今夜的信息,一个比一个劲爆,齐泰一时间实在难以消化。
两道信息不断涌入齐泰脑海,令他忍不住倒吸凉气。
他嗫嚅着嘴巴,一时间竟不知该问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才屡清楚思绪:“所以,殿下的大哥,是当年太子的嫡长子,朱……雄焕?”朱允炆点头:“嗯。”嘶!嘶!
齐泰激动的站起来:“不是早就死了吗?”
朱允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爷爷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培养他!”齐泰努力平复自己震惊的心绪,可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黄子澄,黄师……就是被他牵连,从而被我爷爷冤杀锦衣卫诏狱!”齐泰再次懵了!
他惊骇的道:“且不管朱雄焕怎么又出现了,殿下我问你,今晚老爷子出宫是去找他的?”朱允炆点头:“嗯。”
齐泰颤声道:“方便告诉本官,他是谁吗?殿下放心,臣……绝不乱说!”朱允炆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老师你也认识。”
齐泰屁股刚碍到太师椅,如弹簧一般猛地弹起来:“臣……臣认识?谁?!”“朱怀。”
齐泰:!!!
砰!
齐泰手里的茶盏砰的落地,摔个粉碎。
那双眼睛,瞪大到了极点,眼中带着深深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他的嘴角都在哆嗦。“谁……谁?”“朱……朱怀!”
齐泰左右乱转,在中厅内不断踱步,眼中皆是惊骇:“居然是那小东西!居然是他!”“我知道他!黄子澄和我说过!”
“这小东西坑了黄子澄一座金山!居然又杀了黄子澄!”“孽障!孽障!”
朱允炆见齐泰来回乱转,忍不住道:“老师,你先冷静一下。”齐泰怒道:“冷静不下来!”
“额……殿下,抱歉,方才有些780失礼!”朱允炆也没怪罪齐泰。
任谁听了这些事,恐怕都会脑子混乱。
当初自己知道了,不也是好几晚没有睡着?自己唾手可得的地位、权力、亲情……因为他的出现,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
他憎恨朱怀,比谁都要憎恨!
朱怀夺走了他的一切。
可他生性懦弱,他又骨子里怕朱怀。
他不敢正面和朱怀计较太多,他只能背后做一些小动作。
黄子澄的牺牲,不就是他亲手造成的么?如果他不让黄子澄弹劾朱怀,又怎么能拖累黄子澄下诏狱。
他不敢说,他只能把所有罪过都推给朱怀。“没事。”
朱允炆苦笑,随后又道:“老师,您现在冷静了吗?”齐泰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朱允炆道:“皇爷爷去找他了,朱怀再给皇爷爷治病,用什么树皮给皇爷爷治病。”齐泰呆怔的看着朱允炆:“甚么?!”
“他疯了吧?老爷子染了疟疾!是绝症,他懂什么?老爷子万一有个闪失,他岂不是……”话说到这里,齐泰猛地一顿。
他惊愕的看着朱允炆:“皇孙你的意思?”
朱允炆道:“老师,你我师徒情深,他日如果我……老师你也荣耀加身……所以,如果我爷爷真的走了,那么罪魁祸首……”朱允炆弯腰行礼:“老师,您要给本宫,做个见证,给文武百官,做个交待!”齐泰倒吸凉气。
他终于明白今晚,朱允炆这么焦急接见自己的原因了!
他站在原地良久,沉默了良久,最终咬牙:“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