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朱怀的书房还亮着。
老爷子入睡了,睡的很甘甜。
朱怀小心翼翼端着热水,将毛巾侵湿拧干,放在老爷子的额头上。
朱允熥默默的在朱怀后面看着,给朱怀端茶,给朱怀端热水,毫无一点怨言。
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和小时候伺候父亲一样。
那时候父亲得了风寒,兄弟两小小年纪,也是这么照顾的。“大哥。”
朱允熥小声说道。
朱怀洒然笑笑:“你小子还真自来熟,你那位兄弟可没有你叫的这么顺。”“成吧,我认下你这小弟了。”
“今年多大了?”
朱允熥愣了愣,他确定,朱怀不认识自己了。他赧然道:“十五。”
朱怀点头:“不错,十五,是个汉子了!”
朱允熥想了想,继续小声道:“我听爷爷提起过你一次,想不到我们真有缘再见了。”朱怀笑道:“这有什么有缘不有缘的?我一直想去你家拜访你们。”“老爷子也一直答应着,到现在还没带我去。”朱允熥愣了愣,“爷爷答应你去我们家啦?”朱怀点头:“是啊,怎么?你家很大么?”
朱允熥摇头:“也不算大吧,反正住的挺难受。”
朱怀叹口气,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你是大人了,要学会自力更生,有什么难受不难受的?被兄弟欺负?”朱允熥眼眶有些红,“嗯。”朱怀感同身受。
小时候,他也被一群年长的乞丐欺负。
后来他当着其他乞丐的面,用砖头一砖一砖的将那乞丐给拍死了,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即便那日,他差点倒在血泊之中。“要自己强大起来,别人才不敢欺负你。”朱允熥恩恩点头:“谢谢大哥。”朱怀笑笑:“谢我什么?”
朱允熥一脸崇拜的看着朱怀:“大哥,你一直是我偶像,刚才你教训二哥,还有使唤凉国公他们,我觉得你好厉害。”朱怀讪讪摸了摸鼻子。
啧!
还收获了一枚小迷弟。
似乎想起什么,朱怀问朱允熥道:“方才老爷子叫焕儿什么的,老爷子想对我说啥?”朱允熥有些踟躇,道:“爷爷应该有他的打算吧,我也不知道。”朱允熥虽然比朱允炆还怯弱,但他不是傻子。
他也不知道皇爷爷在布局什么,这些政事,他一窍不通,他不想打乱爷爷的布局,以至于害了他大哥。朱怀噢了一声,道:“那等老爷子醒了再问问~~。”
朱允熥嗯了一声,赶紧又道:“大哥,你真的确定这树皮能治好爷爷么?”“刚才二哥走了,如果你要治不好,很可能他会将罪过都推在你的头上。”“你……不怕么?”朱怀笑笑。他大抵知道那小子去做什么的。
老爷子两个孙子……哎,一言难尽。
恐怕老人醒来,会很伤心。
朱怀浑然不当回事:“如果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以后做不成大事,面对质疑不要退缩,你认为是对的,纵万夫所指,也要勇敢的去做!”朱允熥听的连连点头:“大哥说的在理。”朱怀道:“你小子,我怎么感觉咱两见过?”朱允熥一喜:“当真?大哥你记起来啦?”
朱怀愣了愣,见朱允熥这焦急和喜悦交加的表情,他猛地想起什么:“你小子是不是坐在轿子上出过宫?”“对对!那日在集市上见到的就是你!”“阿?”
朱允熥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大哥记得小时候的事。“咳咳。”
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响起,朱怀顿时蹑手蹑脚走过去。
见老爷子并没有醒来,才小心翼翼的将他头上的热毛巾拿掉,又摸了摸老爷子的额头。
似乎没那么烫了。
他对朱允熥道:“你去将毛巾湿一湿热水,在换一个拿过来。”朱允熥点头:“好嘞!”
等再次安静下来,朱怀才有一些疑问,问朱允熥道:“老爷子是如何染上疟疾的?”朱允熥道:“我听他们说,好像是接触了什么从交趾过来的军兵。”朱怀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昨日下午,他和老爷子去了一趟火器监,接待了从交趾护送铁梨木的百户。
当时宁百户咳嗽的厉害,那时候朱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眉宇渐渐拧起来。
疟疾一般多发在南方。
加上感染源也是从交趾来的。
那么……交趾!
朱怀心绪有些不宁。
如果疟疾不控制好,如果大面积传染……“你先看着老爷子,我写点东西!”
朱允熥见朱怀心急如焚的样子,也不敢添乱,点头道:“好!”朱怀走到书桌前,握着笔开始凝眉深思。
应对瘟疫需要做的哪些策略,他想了许久,然后开始一点点下笔。
很快,七条应对措施就写好了。
除此之外,朱怀还将金鸡纳树的形状、习性和外貌全部写下来。
得抓紧时间,将应对措施送到交趾!
还有火器监那边!
这个时代对瘟疫畏惧如虎,一旦得了,就会让他们自生自灭,更有残酷者,直接将感染源杀害。“大哥。”
朱允熥走到朱怀旁边。“你在写什么?”
朱怀道:“写应对措施,不能只顾着老爷子,大明还有许多人等着我去救。”朱允熥肃然起敬:“难怪爷爷这么看重你!”
在这个时候,他们想的都是老爷子,可朱怀却心系天下。
在这种情况,大哥还能考虑到其他人,朱允熥真的自愧不如,也心悦诚服。
到后半夜的时候,蓝玉披着衣衫走了过来。
他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先走到老爷子面前,赫然发现老爷子的呼吸喘气已经开始均匀起来了。
蓝玉有些震惊。
然后默不作声的走到朱怀两兄弟面前,轻声道:“,々困了吗?我来守一会儿吧。”朱怀抬头看了一眼蓝玉:“还不累。”
想了想,朱怀对朱允熥道:“一会儿给爷爷再换一条毛巾。”说完之后,他示意蓝玉出去说话。
蓝玉会意,当先走出房门。
外面依旧下着雨,已经快到凌晨。
朱怀打了长长的瞌睡,看着蓝玉,道:“舅姥爷,您怎么也跟来了?”蓝玉脱口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朱怀道:“你和老爷子啥时候关系这么好?”
蓝玉这才明白,随后尴尬的笑着:“老爷子有没有和你说过他从军的经历?”蓝玉心跳有些快。
朱怀点头:“说过一些。”
蓝玉道:“那不就得了,都是老战友,我怎可能不来?信国公不知道,他要知道了,恐怕比咱来的还快!”朱怀点头:“老国公和爷爷的感情确实很好。”“没通知他吗?”
蓝玉道:“怎么敢啊!他老人家比你爷爷年纪还大,若是受了刺激,眼一翻,先走了,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赵钱的)
朱怀勉强笑笑,“也是。”
蓝玉担忧的看着屋内:“孩子,你这法子可真管用?也不是咱不信你,实在你说的有些玄乎了,如果没救好,恐怕会招来很大的麻烦!”朱怀笑着道:“你当我说着玩的啊?这种大事,我怎敢开玩笑?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有九成的把握吧。”蓝玉依旧有些心有余悸,看样子似乎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累了吧?要不换咱去照看着,你兄弟去休息休息。”
朱怀叹口气:“我能有今天,都是这个老人给的,这个时候了,作为人孙的,哪有休息的道理?没事,再累再苦也就这两日,要有什么差池,我在旁边也有个照应。”“府上几个郎中,劳烦舅姥爷你去让他们休息吧,也对给他们一些赏钱,有啥事我在叫他们。”出事的第一时间,朱怀就将府邸常备的郎中叫起来待命了。
虽然他们不能做一些什么,但寻常的风寒药物还是能开几副的。蓝玉点头:“那成,我过去,一会儿我再来找你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