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去了一趟兵部之后,趁着中间空隙时间,快步朝东宫走去。
蓝玉已经在东宫等候。
“舅姥爷!”
朱怀急急走到端敬殿,压低声音,道:“你做的?”
蓝玉也异口同声的道:“你做的?”
两人忽的一愣。
“不是你?”
“不是你?”
这一下子,两人都有些懵了。
朱怀道:“舅姥爷,我方才在皇爷爷那里看到一封信,是大宁都司的……”
朱怀将信件的内容简单的告诉蓝玉。
蓝玉听后,眼中有些迷茫:“宁王?”
顿了顿心神,蓝玉面色渐渐舒展:“他这一招手段有点高啊!看来咱误会他了,一直以为他在政治上没什么建树,竟懂得将时机拿捏的这么准?”
话是这么说,但蓝玉始终心里还是有些狐疑。
宁王自己,一定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除非宁王身边来了高人。
当蓝玉将想法告诉朱怀之后,朱怀不解的道:“高人?谁?”
蓝玉看着朱怀,道:“我咋知道?这事不该问你?谁在帮你?”
朱怀:“……”
“我也不知道啊!”
朱怀也有些愣住了。
谁会在暗中帮着自己?自己在北疆除了秦晋二王,还有不着调的宁王,可真不认识什么人了。
宁王那不着调的玩意,能想出这手段?想想都不可能!
那究竟是谁在帮着宁王出谋划策?
朱怀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蓝玉深吸一口气,道:“不过无论如何,晋王能入宣府,这是好事。”
朱怀看着蓝玉,厉声道:“舅姥爷,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蓝玉笑道:“咱原本也打算在辽东制造制造一起危机事件。”
朱怀愠怒道:“你不怕老爷子查出来?”
蓝玉道:“没事,我今天将信件递给老爷子,下一刻就会派人去辽东安排,等老爷子的人到辽东,我在那边也就安排妥当,理论上不会出事。”
“胡闹!”朱怀气急败坏的道,“我说了一万遍了,宣府可以不要,你不能出事,更不能胡来!”
“舅姥爷,你的命比宣府值钱多了,我这么说,你究竟明白不明白?”
“你一把年纪了,还要我操心啊?”
蓝玉哭笑不得,见自家外甥孙眼中浓浓的关心,洒然一笑,道:“成了成了,你莫恼,咱错了。”
朱怀叹口气:“我并非责怪舅姥爷,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你活着,对我的帮助才是最大的,以后无论何事,都不可以身涉险!”
蓝玉讪讪一笑,道:“成,咱知道了。”
朱怀嗯了一声,沉思道:“既然晋王即将派兵进入宣府。”
“我们也要做事了。”
蓝玉面色凝重,看着朱怀,道:“怎么说?”
朱怀沉吟一番,道:“舅姥爷,你去信知会一声三叔,让他在协防宣府之时,务必将一些高层将领安插到宣府。”
“这一场仗打完了,你让他上书给朝廷,要求训练宣府兵为由,留下一部分将领和军兵,我会在这边给他批复。”
“如此一来,就能名正言顺的将咱的人安排进入了宣府。”
“无论谷王是不是中立,只要他知道朝廷的态度,我想他都不敢在和燕王有接触。”
蓝玉兴奋的道:“当如此!”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趁着功夫出来,也快些去皇宫吧。”
朱怀点头:“好!余下的事劳烦舅姥爷安排了。”
蓝玉笑道:“咱两就别瞎客套了,走了。”
等蓝玉走后,朱怀则再次朝皇宫谨身殿走去。
一路上朱怀心思乱飞,想了许多可能,但就是想不到在北疆,是谁在帮着自己。
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
再次来到皇宫,老爷子则已经躺在摇椅上微微入睡。
朱怀小心翼翼拿着毯子给朱元璋盖上。
老爷子眼睑微动,抬起眼皮,慈祥看着朱怀,微微笑道:“回来啦?安排好啦?”
朱怀点头:“放心吧爷爷,孙儿都安排好了。”
朱元璋点头:“好!办事利索,咱也放心。”
老爷子起身。
朱怀道:“爷爷您再眯一会儿。”
朱元璋摇头:“不了,到月底,咱需要开一场大朝会。”
他微微盯着朱怀,道:“内阁的事,也该定下来了。”
“大朝会的信号放出去,咱想,如詹徽等文官,应当开始组织措辞,想想怎么辩驳方孝孺那些欲阻碍设立司礼监的说辞了。”
朱怀看着朱元璋,问道:“爷爷还是先打算从司礼监入手?”
朱元璋嗯道:“这是咱们的底线,他们不让步,还想平白从咱手里分出内阁?事情哪有这么好的?”
朱怀笑笑,冲朱元璋竖起拇指,道:“爷爷好手段!”
今天的奏疏不算多,到下午时分,朱怀已经将奏疏处理的差不多了。
还有一小部分,老爷子不让朱怀继续处理了。
“出去喝点豆腐脑!”
老爷子拍了拍屁股,道:“好长时间没出宫啦,馋死咱了。天天在宫里吃,淡出鸟了,还是外面有烟火气。”
朱怀哭笑不得。
做皇帝的,还这么喜欢出宫看看的,恐怕除了野猪皮的那几个皇帝,最多的便是朱元璋。
不过朱元璋能活动的范围,也只是京畿。
国家大事都系在皇帝一人手中,皇帝不可能长时间离开中宫。
宫外的民间,依旧是一副活生生的烟火画卷,当傍晚时分,春日的天边,生出了很是漂亮的火烧云。
朱怀搀着老爷子,时而在布匹店停下唠嗑,时而又去米面油粮店。
外面的物价,老爷子是一直关心的,同时也要让朱怀深入了解到这些东西。
做皇帝的,最起码要了解基础物价,因为这样,大抵可以判断出各地方的吃穿用度,会不会在奏疏上造假。
世事洞明皆学问,尤其做皇帝,考量的方面更多,奏疏上冷冰冰的文字,是学不会治国的。
“店家,来两笼大肉包子,要新鲜的,刚出笼的。”
祖孙二人来到一家包子铺,包子摊铺围满了人,生意很好。
店博士道:“您二位稍等,要蒸一会儿。”
朱元璋不乐意的道:“你这不是有一笼蒸好的?”
店博士笑道:“这是别的客官吃不掉留下的,咱打算蒸一蒸自己吃。”
朱元璋道:“都是新鲜的,不讲究那么多,拿给咱爷孙吧,在上两碗豆花。”
“甜的咸的?”
“咸的!”
朱元璋和朱怀异口同声道。
店博士一愣,哈哈大笑:“真是一对亲爷孙!中!就咸的!”
南人都喜欢吃甜的,唯独朱怀和朱元璋,都喜欢吃咸的,辣的。
“呀,是你爷孙两?”
“店家,这顿我请啦!”
一名仕子喜气洋洋走来,和朱怀、朱元璋拼桌而坐。
朱怀定睛望去,笑着道:“原来是黄兄。”
朱元璋也记得这小子,就是去年中秋首提出内阁概念的举子。
“咋样?”朱元璋笑着问道,“去年秋闱考中了没有?今年要参加春闱吗?”
黄淮笑着道:“托你老的福,在下已经高中举人。”
“不知令孙……”
黄淮看着朱怀。
朱怀不知如何回答,道:“唔……”
见朱怀支支吾吾的样子,黄淮忙道:“对不起啊朱公子,在下无意的。”
“科考此事,有时也在乎运气,一次不中……唔,反正咱们都年轻,我此次会试也未必能高中的,不要太过于沮丧。”
朱元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有意思。家是哪儿的来着而?”
黄淮答道:“浙江永嘉人。”
朱元璋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朱怀,道:“这小子有点意思,兴许将来又是和解缙一样的利器也说不得。”
朱怀哈哈大笑。
黄淮不解的道:“你爷孙打什么机锋呀?”
朱怀看了一眼黄淮,道:“黄兄,好实力,会试好好考,我爷爷可是看重你的很呐!你好好加油,争取考个进士。”
黄淮:“……”
这个小子,倒是有意思,自己都没高中秋闱乡试,反过来又在给自己打气。
这人的心眼子……真大啊!
他哈哈大笑,道:“在下也不是吹的,进士必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