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
这几天江南贡院关闭。
所有会试试卷被封存,由阅卷官梁焕主持为时三天的批卷工作。
应天城已经春暖花开。
天气也渐渐暖了起来。
朱怀坐在东宫端敬殿外,檀儿则趴在书房内,偶尔会给朱怀端一些糕点过来。
明天有一场朔望朝参的大朝会。
老爷子让朱怀养精蓄锐,今天暂时在端敬殿休息。
同一时间,以吏部尚书詹徽、礼部尚书李原、翰林院数十名修撰、工部、兵部甚至都察院等各部堂高官,也都摩拳擦掌。
国子监和中书舍人等文官,也不甘示弱。
在二月底的这几天,火药味越来越浓。
关于司礼监的架设问题,明天必须要在朝堂大朝会讨论出结果。
这是属于文官内部的利益切割。
掌实权的文官,和纯粹的士大夫之前的对垒!
司礼监设与不设,关乎实权文官的前途和未来。
司礼监的架设,是构造内阁的前提。
文官们无论如何,也要争取。
说实话,朱怀真的很佩服朱元璋。
三言两语,就将问题抛给了下面的人,让他们自己去为朱元璋的目的争辩不休,而不需要皇帝亲自下场。
借刀杀人,隔岸观火……老爷子是真的将兵法实实在在的运用到权术之中。
“殿下。”
就在朱怀遐思的10时候,廖家兄弟走来,道:“何广义来了。”
朱怀有些好奇,忙道:“去将他叫来。”
少顷,何广义急促走来,纳首拜道:“臣何广义,参见殿下。”
朱怀挥手,道:“起来。”
“殿下。”
何广义眼神晦暗不明。
朱怀不解的道:“怎么?”
何广义道:“殿下,我锦衣卫查皇宫的太监婢女,顺腾摸瓜,摸出了一条线。”
“嗯?”
朱怀盯着何广义,狐疑道:“什么?”
何广义冷冷的道:“在清禧宫,有一名叫海寿的太监,我们朝根脚去查,发现其祖籍压根不在山东。”
“此人伪造了假户籍和黄册。”
“山东当地的知县也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
“殿下您一定想不到给他安排户籍的背后人是谁。”
朱怀神色有些凝重起来:“有问题?”
何广义点头:“这名太监的背景十分复杂,先是在寺庙出家,然后在混入到山东当地的百姓人家,然后寺庙出面,捐献了当地官府,给其安排了户籍。”
“按照寺庙的说法,此人应当是出自山西的流民,卑职也央人去山西查过流出来的人,与他吻合的几乎没有。”
朱怀目光有些沉思,“寺庙的人……有什么说法?”
何广义略显兴奋的道:“这个寺庙,走出一个和尚,叫道衍,现在在北平府。”
朱怀一愣。
他再次凝重的盯着何广义:“你怀疑,藏在朱允炆宫内的这名叫海寿的太监,可能是内应?”
何广义点头:“是!”
“殿下,卑职需要将其秘密控制住。”
“卑职又怕扰乱了殿下的部署,所以来汇报给殿下,殿下您看怎么处理?”
朱怀缓缓沉思下来,许久之后,才盯着何广义:“先不要打草惊蛇,我先将清禧宫的所有太监和宫女给换一批,一边要控制住朱允炆的一言一行,将其软禁起来,另一边,我在将那名太监借机清理出皇宫。”
“你在外面等着,一旦他出宫,就给抓起来,无论什么动用什么刑罚,撬开他的嘴。”
“好!”何广义道。
朱怀看了一眼何广义,心里有些欣慰。
这一批锦衣卫机构,当真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们的能量,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强大。
“你先下去吧。”
“卑职告退。”
等何广义走后,朱怀抬头望着天空的烈阳,双目渐渐眯了下去。
“相公,吃些水果,我刚洗好的。”
檀儿端着果盘走来。
朱怀收敛神色,笑道:“噢,好。”
“你也别累着了,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
檀儿笑道:“妾身不累。”
“嗯。”
赵檀儿见朱怀有心思,便很自觉的离去。
“来人!”
朱怀对外呼喊,廖家兄弟急促走来。
“你们去一趟礼仪局,告诉礼仪局的太监,让其换一批人到清禧宫。”
廖家兄弟不解的道:“殿下……这是?”
朱怀道:“换一些可靠的人,随时能盯着朱允炆一举一动的人。”
“好好的濠州城他不呆,现在又要跑回来,我没有闲工夫和他勾心斗角了。”
廖家兄弟瞬间明白朱怀话中的意思。
这分明就相当于将朱允炆监视和软禁起来。
说软禁有些过了,毕竟朱元璋还活着,但只要清禧宫都遍布了朱怀的耳目,朱允炆就再也使不出什么歪念。
“卑职遵旨!”
朱怀又道:“且等等,让礼仪局找个由头,驱赶一群太监出宫。”
廖家兄弟有些迷茫。
朱怀道:“其中有个叫海寿的太监,一同驱赶出皇宫。”
廖家兄弟一愣,大抵知道朱怀还有布局,便自觉不去多问,瓮声道:“卑职遵旨!”
吩咐完毕廖家兄弟,朱怀则继续坐在院落的摇椅内晒着太阳。
没多时,吕芳缓缓走来,找到朱怀,便道:“殿下,皇爷让您入宫。”
“哦?”
朱怀看了吕芳一眼,不解的问道:“皇爷爷不是说今天好生歇息的么?”
吕芳脸上泛着笑容,对朱怀道:“皇爷高兴的很,有大喜事要与您分享。”
呵,这老头,莫不是后宫妃子又怀啦?
朱怀笑笑:“啥事啊?”
吕芳道:“奴婢不晓得,不过应当是南海那边的战事结果出来了。”
朱怀猛地从摇椅上跳了起来,盯着吕芳,兴奋的道:“带路!走!”
……
清禧宫一如往常,宫内的太监和婢女们也在今日纷纷开始忙碌起来。
回濠州守孝的皇二孙殿下即将归来,他们要将清禧宫打扫一番,迎接朱允炆归来。
海寿太监正在指挥着一群下人忙碌。
自上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设计了朱允炆和吕氏母子,北平府那边给了海寿很高的嘉奖。
家里人也被安排了很大一批金银。
燕王那边更答应若大业成功,送给自己一份泼天大礼。
海寿微微一笑。
有时候,危险是和机遇并存的,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成功将朱允炆的仇恨引导了朱怀身上。
现在朱允炆这个傻子,恐怕打心底还在怨恨着朱怀罢?
就是不知道,万一哪天朱允炆知道他的母亲并不是死在朱怀之手,并不是被朱怀陷害而死。
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当初如果不是海寿将那两个装着毒药的瓶放在吕氏的柜子内,恐怕锦衣卫真会什么都查不出来。
呵呵。
海寿摇摇头。
这段时间内,朱允炆着实帮了北平府一个大忙,将北平府的军费恢复如常不说,060还给北平拨了许多盔甲兵器。
前些日子,皇太孙出宫,朱允炆代执政,暗中可没少给北平府好处呐!
正在海寿这么想着的时候。
忽然,清禧宫门外冲进来一群人。
海寿以为朱允炆回来了,忙是出去迎接。
看到来人,他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礼仪局?
这个时候礼仪局的太监来此做什么?
为首的礼仪局太监,凶神恶煞的道:“来人!将清禧宫所有婢女太监带出来。”
很快功夫,清禧宫的婢女太监被带到院落内。
“公公,这是?”海寿小心翼翼的问道。
“换一批人!你们都随我们走!”
为首的礼仪局首席太监是谷用,也是朱怀给他提拔上来的,一颗心自然是属于朱怀的。
谷用深深盯着海寿看了一眼。
那眼神将海寿看的倏地一惊。
不过海寿还是壮着胆子问道:“谷公公,为什么换一批人啊?这些事,应当等二殿下回来再说吧?”
谷用冷笑一声,道:“咱家看你们能干,给你们调到浣衣局和御马监。”
“啊这……”
“休要废话,带走!”
谷用挥手,然后另外一批凶神恶煞的太监,便驱赶这群人朝外走去。
刚走到一半,谷用忽然叫住了海寿等几名太监,冷不丁的道:“你们出宫去罢。”
海寿一惊,直觉嗅到一丝丝危险,尤其看到谷用那盯着死人的眼神。
“谷公公,什么意思?我们没病没灾的,为什么要被驱赶出宫?”
谷用阴沉的笑了笑,道:“出去就知道了。”
海寿浑身一凛,只感觉一丝寒意瞬间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