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对这两个锐意进取的年轻人,当真是满意极了。
他们没有被腐化,也没有儒生气,是真正的实干派。
这样的人,正是朱怀需要的。
未来,这些年轻人,都是朱怀的左膀右臂,这些,都是自己亲手挑选出来,将来要扛起大明大梁的人!
朱怀很谨慎,今天问的问题格外的多。
两个人回答的也很得体,虽然还有些紧张,但朱怀也不计较。
没有人是天生就能应对各种大场面,在强大的人,第一次面对大场面的时候都会紧张。
这种心境是可以成长的。
就算他朱怀,当时第一次开小朝会的时候,也紧张到手心冒汗。
指望这两个六七品的翰林庶吉士忽然见到皇太孙不紧张,这不现实。
“既然如此,你二人就先将翰林考核制度制定出来,然后来内宫教习宦官知识。”
黄淮和王恕抱拳,躬身准备告退。
朱怀再次叫住他们,道:“你们自己也别闲着,有空的时候给孤过来经筵讲座,孤喜欢听史。”
“还有,孤对你们的期望也不仅仅是这些。”
等两人离开谨身殿的时候,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澎湃激昂之情。
当然,还有冷汗。
双方额头上都沁出一丝丝汗珠,两人看后,心照不宣的笑了,谁都知道,对方刚才很紧张。
朱怀坐在谨身殿内,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案牍。
这一批后进的力量此时已经在培养了,这些都是国家未来的班底。
重视文臣的同时,朱怀也不能忽略对未来年轻武将的培养。
蓝玉和傅友德等将军都已经老了。
国家还需要培养优秀的年轻将领。
除此之外,还要对北疆进行战略性防御。
朱怀手指缓缓移到一封奏疏上,这是山东布政司使致士的奏疏。
山东是阻止朱棣南下的重城,山东布政使致士之后,吏部建议让左参政升上去。
朱怀本来考虑是让铁铉直接空降过去。
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陡然空降铁铉去山东胜任封疆大吏,不是在提拔他,而是在让他死。
各地方、各衙门最忌讳空降,一个缺出来之后,下面不知多少人在泛着绿光垂涎盯着。
如果铁铉直接上任山东布政使,朱怀敢肯定,永不了一个月,山东官场内部就会乱套。
这地方和交趾不同,交趾是大明打下来的新政权,解缙想怎么折腾都行。
但山东不行。
朱怀打开吏部的奏疏,用朱笔缓缓批了准。
准许山东左参政升为山东布政使。
左参政是正四品官,左参政的位置悬起来,下面依旧会有人补缺。
朱怀也不能直接将铁铉补到左参政的高位上。
捧的越高,对铁铉就越不利。
朱怀呆坐在谨身殿内沉思许久,这才对郑和道:“去将吏部尚书叫来。”
郑和点头应是。
临近傍晚,秋日的霞光披满应天大地。
詹徽走在紫禁城大理石广场上,很快抵达谨身殿。
“微臣参见太孙殿下。”
洪武二十六年已经到十月,眼看着还有两个月就要到年底。
朱元璋已经将政权逐步移交给朱怀,现在朱怀对朝堂的控制权越来越强。
“詹大人。”
朱怀让郑和将奏疏递给詹徽,道:“山东布政使就由左参政升任吧,左参政位置空出来,由谁来补缺?”
詹徽沉思片刻,道:“臣建议右参政补缺。”
朱怀听后有些不满:“还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左边空缺右边补。”
“你是大明的人事高手,偌大的国家就让你这样去管人事升迁么?”
詹徽是吏部部堂高官,半辈子都扑在吏治上,听到朱怀这么贬低自己,自然要据理力争道:“回殿下,臣核查过右参政黄亦,其在位多年,从未有人说其一句不是,山东当地官僚多对其赞赏有加。”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册子,这是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就怕朱怀会随时提问。
郑和将册子恭敬交给朱怀,朱怀随意瞥了一眼,里面无非都是夸赞山东右参政黄亦的话语。
他随手一扔,道:“孤来问你,你詹徽是吏部部堂,有没有人弹劾过你?”
朱怀这是活学活用。
刚才王恕说过,一个人若是浑身一点污点都没有,大概率就有问题。
朱怀很认同王恕这句话,天下哪有这么多道德圣人,谁身上没有一点污点?
可山东右参政做到了。
詹徽一愣,抱拳道:“这个……臣被弹劾过。”
朱怀作色道:“是,你都被弹劾过,他没有?要么他就是庸碌无为不做事,要么就谄媚上下讨好。”
“你就凭着这些好话,就能推举其为左参政了么?左参政是布政司具体做事的人,位高权重,如此随便,这就是你吏部选人的标准么?”
詹徽听的一阵心惊肉跳。
“臣……臣失察。”
朱怀似乎也没打算和詹徽计较的意思,只是道:“左参政先悬着吧,孤听闻山东左参议悬着,孤推铁铉过去。”
左参议是五品官,四品以下的官都不需要臣子廷议推举,皇帝有决断权。
虽然现在朱怀还不是皇帝,但朱元璋几乎已经不管事了。
詹徽刚才已经被朱怀敲打的心惊肉跳,现在哪儿敢反驳朱怀,忙不迭道:“臣去吏部造册。”
朱怀挥手道:“嗯,去吧。”
詹徽走在夕阳下,初冬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冷了起来。
詹徽面色不太好看。
现在是下值的时候,六部一些同僚迎面看到詹徽,见他脸色不好。
傅友文好奇道:“詹部堂?怎么脸色这么差?”
詹徽咽了咽口水,沮丧的看着傅友文,叹口气道:“傅大人,殿下……越来越难伺候了。”
“啊?”傅友文一愣。
詹徽摇头道:“反正你以后长点心,殿下的才智和手段,本官敢说,绝不逊色于皇爷一星半点。”
他说完,便急匆匆回吏部部堂。
傅友文一愣。
看着詹徽胆战心惊的样子,傅友文心里也微微一颤。
这一年多的时间,皇太孙对国家运转和权谋御下已经越来越娴熟了。
尤其在悄无声息杀石永隆这件事上,更默默的将其狠厉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开国侯爷,说杀就杀了,根本不顾及任何渔轮谣言……
傅友文冷不丁打了寒颤,回头看了一眼森严庄重的紫禁城,赶紧哆嗦着回府了。
……
应天大街的一处酒馆内。
刚下值的官吏们相邀吃酒。
今天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解厄。
做官的都有迷信,尤其在封建社会,虽说后世对下元节不太重视了,但古代不同。
上元、中元、下元,都是为官者极其重视的节日,尤其下元。
许多人相约在一起吃酒,以解未来仕途的危厄。
铁铉也被各科给事中邀请过来。
虽然铁铉还挂着兵科给事中的言官官职。
但自从交趾那边稳定顺利发展之后,铁铉的作用就被缩减。
现在他东宫都不必去了。
更多的时候都是闲赋在家。
朝廷和朱怀也没给他任何任命。
这就导致铁铉现在的地位十分尴尬。
各科给事中齐聚,多会聊一聊最近的国家大事。
然而铁铉只顾喝闷酒。
有人注意到铁铉,便安稳道:“铁大人,你毋需如此意志消沉,殿下一定会对你有重用的!”
铁铉苦笑的点头。
不过有人也反驳道:“我看未必,殿下最近国事操劳,指不定已经忘记铁给事了。”
铁铉脸色不善,哼道:“闭嘴!雨露雷霆具是君恩,你身为给事中,如此口无遮拦?”
“好啦好啦,铁大人别恼了,都在为你抱不平而已,随口说说罢了,你怎么还较真了呢?”
气氛有些尴尬。
恰这时候,吏科给事中姗姗来迟。
众人调笑道:“马大人,你来迟了自罚一杯!”
这是在缓解尴尬的气氛议。
可谁知,那马大人却抱拳对铁铉道:“铁大人,恭喜了,以后莫忘了我们才是。”
铁铉愣了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