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带着几名太监急促朝养心殿走去。
谨身殿这边留下来照顾朱元璋的人很多。
等朱怀抵达养心殿没多久,郑和第一个焦急赶来。
“爷,您放心,东宫那边都安全着呢,倒是有一两处茅房、牲畜棚坍塌,没伤着人。”
“娘娘受了一些惊吓,御医也赶过去了,没有什么大事,娘娘让我问问你的情况。”
朱怀听到檀儿那边没事,心下稍安,对郑和道:“告诉他不必担心我,今晚我可能不回东宫了,让廖家兄弟拱卫好东宫安危。”
“奴婢遵旨!”
郑和领命告退。
皇宫内很忙碌,内宫各监、局的太监婢女都在急促忙碌。
又没过片刻,钦天监几名官吏走来,他们负责勘察天象预防地震的。
朱怀见着他们,没好脸色的道:“如此大的地震,你们一点预防能力都没有?”
几名钦天监的人被劈头盖脸的骂着,皆都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闲着没事就给孤,给朝廷多干点事!这地震怎么预防,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西汉都有的技术,到大明发展了一千多年,这些预防地震的技术都被你们吃了?”
钦天监的官吏一脸惭愧,脸色羞红。
就在朱怀劈头盖脸的骂人时,六部部堂高官也急促走来。
“臣等参见殿下。”
朱怀睨了他们一眼,道:“不要多礼,外面统计结果出来了没有?”
詹徽急忙出列,道:“目前已经勘察出一百多户人家房屋坍塌,五城兵马司、五军都督府的官兵都调起来,现在全部在赈灾救人。”
都察院左都御史暴昭也出列道:“殿下,这次地震不仅仅在京畿,臣担忧其余地方也受灾。”
朱怀揉了揉额头,看了一眼众臣道:“尔等以为该如何应对?”
众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詹徽。
詹徽咬牙出列道:“回殿下,当务之急,自然是组织赈济。”
他脸上和暴昭一样,带着深深的担忧,又道:“眼下已经入冬了,地震伴随着寒冷、饥饿……洪武六年两广出现一次大地震,死伤约十万余人,臣恐……”
詹徽不敢说下去。
如果地震只是在应天城京畿附近也就罢了,怕就怕这场地震牵连的更广。
现在通讯系统不发达,地方上怎么样,最起码还要等两三天才能被朝廷洞悉。
所有人都在担心,担心这场地震不仅仅波及到了京畿。
朱怀没好气的道:“恐恐恐!恐有什么用?组织赈济,先做好当下。”
“傅友文,你户部能拿出多少钱?”
傅友文神色一震,急忙出列道:“回殿下,八万余。”
朱怀一愣,随后忽然笑了,然后认真的盯着傅友文:“你在和孤看玩笑是吗?”
傅友文急忙弯腰拜罪,颤抖的回道:“殿下,太仓国库,真的只能拿出八万余两钱了。”
朱怀脸色渐渐变的红润一片,厉声道:“所以大明的钱都被你傅友文搬家里藏着啦?国家的银子交给你管,你给孤管的只有八万两了?”
“这是大明国库?你怎么不说咱们都是一群小孩子,在玩过家家呢?民间一富足商贾,其存银都不止八万,我堂堂大明就这点钱了?”
“去年年末,统计出来国家少说五百万两,这才过了十个多月,你花的只有八万两了?”
傅友文被说的面皮羞红,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启奏殿下,朝廷的每一项预算审批,都是殿下签了字的。”
“除了这八万两白银,今年还有京师内外的官吏年俸没有下发。”
朱怀听后,怒极反笑,道:“你这话意思,这八万两花出去了,还欠着全国官员的俸禄?”
傅友文耷拉着脑袋道:“是。”
朱怀想砸东西。
难怪老爷子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短短十个月,五百多万两白银,流水一样花完了,关键朱怀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花的?册子拿给孤看!”
傅友文早就准备好。
朱怀接过来,现在也不在台阶上坐着了,走到下面,拿着纸张,看完最后一张后,直接将纸扔到大殿上。
他深吸一口气,一股疲惫感油然而生。
年初全国道路修路,国库拨款八十万,完善了从江西、河南、徽州、浙江等入京的官道。
三月份疏通京杭、新安江、太湖、西湖、永定河,治理黄河、淮河、澜沧江等又拨款七十万两。
尤其其中澜沧江的梳理更加复杂,朱怀要打通从乌思藏都司到云南的水漕运输,很注重澜沧江的疏通治理,所以在这条道路上耗费太多钱财。
到夏六月之后,北疆九边的军费拨了一百六十多万两。
每月京师内外官吏的俸禄加起来到十月份也有一百多万两。
这些大头财政,都是朱怀自己批的。
当时朱笔批的时候朱怀没感觉,现在事到临头了,朱怀才看的触目惊心。
朱怀冷冷的看着傅友文,又看着六部堂官,怒道:“劝诫的时候,你们一个比一个嘴皮子利索!”
“新政如此,司礼监、内阁都如此,谈古论今引经据典,一个个牛气哄哄的!”
“从朝廷拿钱的时候,谁也没想过劝诫,没想过要留一笔应对天灾!”
“你傅友文是不是觉得理直气壮?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委屈?国家财政给你管着,你就这么管着?”
“是不是户部少了你,就没有理财高手了?啊?”
傅友文冷汗涔涔,被朱怀训斥的老脸更红。
此时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詹徽说朱怀比朱元璋还难伺候了。
“臣,知罪!”
“臣等知罪!”
法不责众,这群人真让朱怀气极反笑。
骂完了,事情还是要推行。
“年底官员俸禄先欠着,国家有难,都和下面官吏说清楚。”
朱怀能对这些部堂高官大声训斥,甚至破口大骂,但却不能对底层官吏如此。
对下面的官吏,一国之君永远都要保持谦卑的状态。
“孤记得,十月份,交趾不是送过来九十万两赋税么?这笔钱呢?”
傅友文忙道:“被预支了0”
朱怀冷笑道:“钱财都没捂热乎,谁预支的?”
“工部、兵部、吏部。”
朱怀沉默片刻,道:“吏部的年底官员俸禄奖励先不发,你工部又凑什么热闹?”
工部尚书秦达忙出列道:“回殿下,北疆需要修长城,辽东山海关需要加固。”
“皇爷的寝陵现在工部都在紧锣密鼓的赶工。两场大工事就需要三十万两白银。”
朱怀心里微微叹口气,道:“山海关的钱先拨过去,皇爷爷的寝陵先搁置。”
秦达又道:“皇爷还单独要了十万两?”
朱怀愣了愣,道:“皇爷爷拨这么多钱做什么?”
秦达道:“修缮紫禁城和东宫。”
朱怀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应天紫禁城那么残破了。
“先不修了,将钱腾出来。”
他说完,又看着兵部尚书钟勖,道:“你呢?你兵部要什么钱?现在又没有仗要打。”
兵部尚书钟勖回道:“九边的王府军费,全国个藩王府的费用。”
朱怀似乎想起什么,道:“家国有难,全国藩王府俸禄降低三成。”
不等有人反驳,朱怀又问傅友文道:“你现在算算,还能挤出来多少钱?”
傅友文一番沉吟计算之后,道:“如是一来,当能空余出七十多万两。”
朱怀点头:“先对付着用,你吏部调函去交趾,看看交趾布政司能送上来多少钱,越快越好!”
“偌大的国家,钱财要让一个地方布政司去承担,下令去问问其他十五个布政使,问他们可不可以给朝廷多开源出钱来?”
傅友文急忙道:“臣……臣遵旨!”
等各部堂高官下去之后,已经到夜半三更。
何广义焦急忙慌的走来,脸色不太好,见着朱怀道:“殿下。”
朱怀心里颇为烦躁,道:“说。”
何广义道:“集庆门城墙中4.6段坍塌了。”
地震是照妖镜,哪些地方有没有偷工减料,都能在地震中反应过来。
朱怀愣了愣:“城墙都塌了?”
何广义欲言又止,朱怀今夜势必睡不了觉了,怒道:“去锦衣卫调人,孤出宫看看!”
“卑职遵旨!”
深更半夜的,朱怀换上弹墨长袄,在锦衣卫的拱卫下,出宫巡查。
夜晚的街肆上,随处站着的都是百姓,城内许多房屋已经塌的不成样子。
朱怀默然的看着一切,又看着五城兵马使和五军都督府卖力的士兵,心里稍稍有些宽慰。
很快抵达集庆门城楼中段。
几名守城的军兵厉声喝道:“什么人?”
何广义抽出腰牌,那群兵马顿时吓的不轻。
“滚开!”
何广义甩开几名士兵,朱怀在众人敬畏和惶恐中登上城楼。
他伸手摸了摸城楼的夯土,那些土渣一捏就碎。
朱怀面色忽然变的阴沉不定一片铁青!
“狗日的!”
“去叫秦达跪着来见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