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李原焦头烂额的走了进来,神色恐慌,见到朱怀见礼之后便道:“殿下,出事了。”
朱怀狐疑的盯着李原,道:“李阁老你慢慢说。”
李原咽了咽口水,道:“最近不知怎么了,京畿内忽然开始出现这样的留言。”
“说大明雪灾不停,是因为殿下做了孽。”
朱怀愣了愣,笑着道:“他们可真会联想,天灾也能和孤联想到一起,孤做什么孽了?”
李原看了一眼朱怀,道:“以侄弑叔,天理难容;上天降雪,以正伦理。”
朱怀轻松的笑道:“这些人真是闲着无聊了。”
李原知晓朱怀还没明白其中的严重性,道:“殿下,刚开始只是一些小的传闻,到现在这种声音越来越大。”
“民间颠倒黑白能力很强,明辨是非能力很弱,听风就是雨。”
“如果这种论调一直传言下去,那殿下执政便有污点,日后就算有人反叛,也有了合理的理由。”
“不能失民心啊!”
“当年唐太宗杀兄囚父,传的真真假假,此为唐太宗一身之诟病。”
“历史并不是殿下心正就能说的通,此事若不加以遏制,任由如此传下去,恐会威胁社稷。”
渐渐的,朱怀收敛住了轻松的容颜,面上也渐渐开始郑重起来。
“那你礼部就遏制住这种声音。”
李原再次摇头道:“如果朝廷执意遏制,岂不坐实了这种论调么?”
朱怀面带不悦的道:“你这说和不说有甚区别?”
正在朱怀和李原说话之际,司礼监那边又送来几封紧急奏疏。
郑和面色也不太好:“爷,都察院的奏疏,言民间大雪不止,乃殿下失德所致。”
郑和手里捧着厚厚一摞奏疏,足可见此事现在果真如李原说的那样,越来越大了。
“是别有居心,还是民间真是如此迷信?”
朱怀盯着李原。
李原道:“臣现在也说不清楚,只是今年的雪灾实在太大,一连二十天雪都没有停止过,较于往年任何时候来说,这种现象都实在太过古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读书人知道的道理,民间却不清楚。”
李原间接的点名了封建迷信的威力,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一样,迷信能治国有时候也能覆国。
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就是最好的例子。
朱怀沉默片刻,眉宇紧蹙:“李阁老,你认为此事该怎么解决?”
李原沉声道:“要么顺应民心,下罪己诏;要么让雪灾赶紧停下,打破民间谣言。”
“可是无论如何,殿下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
朱怀没好气的道:“孤不会下罪己诏!什么事都朝孤身上推,不是承认我错了吗?”
李原面色有些凝重道:“百姓无小事,此事不得不察啊!”
朱怀乜了李原一眼,道:“李尚书,可否给孤一个解决方案,而不是一直在和孤强调事情多严重?”
李原忙抱拳道:“臣……惭愧,臣马上回去召开内阁会议。”
朱怀挥手:“去吧。”
等李原走后,朱怀又捏起几封都察院的奏疏,看完之后将奏疏朝旁边丢弃。
郑和在一旁不敢言语。
朱怀揉了揉额头。
怎么忽然就开始传出这种言论?史料上不伐有不臣之人将天灾和帝王德行联系在一起。
朝大了说这是诛心,用心险恶!
“去将何广义叫来。”
朱怀对一旁郑和说道。
会是谁传出这种诛心的论调和言论?
朱桂?
朱桂现在应该深切感受到自己处于什么样子的地位,而且他人就在应天,除非他傻到想再次激怒老爷子,否者他不会如此愚蠢的乱传这种谣言。
燕王?
从江南到北方的路都被封了,谣言也不可能从北方传过来。
朱怀背着手走到养心殿门前。
宽大的衣袍随风摇曳,冷冽的寒风吹到脸上,宛如刀刮一般疼痛。
朱怀背着手朝殿宇的琉璃瓦望去,瓦片上蹲着一些麻雀。
朱怀忽然意识到什么。
不是没可能!
如果飞鸽传书……唔。
正遐思之间,何广义身穿飞鱼服手扶绣春刀急促走来。
“外面的事听说了?”
朱怀开口。
何广义诚惶诚恐的道:“回殿下,都听说了,北镇抚司也去调查了。”
“只是这种事,源头实在太难查,锦衣卫一时半会也锁定不到人。”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谣言不是朱桂传出来的。”
朱怀嗯了一声,又问道:“宁沐雯还在河南?”
何广义赶紧道:“是,锦衣卫那边已经惊扰到宁姑娘,她蛰伏起来了。”
朱怀嗯了一声,微微叹口气,眼看着婚期即将到来,又出了这档子事。
0
就好像前年和檀儿成婚的时候,也出了岔子。
为什么总会赶在这时候出事?
关键民间谣言四起,朱怀还真有些棘手到束手无策。
“爷,王编修求见。”
“王恕么?告诉他今日不经筵了。”
郑和小声道:“王大人说有要事求见。”
朱怀疑惑的看了一眼郑和,道:“去宣吧。”
何广义准备离去,朱怀道:“你先候着。”
“卑职遵旨。”
朱怀背着手进了养心殿,没过片刻,王恕便走来。
“微臣参见殿下千岁。”
朱怀哦了一声,道:“王大人找孤有什么要事?”
王恕道:“关于民间谣言之事。”
朱怀不厌其烦道:“孤知晓其中利害,刚才礼部提点过了。”
王恕摇头:“臣是为君分忧的,并不是给殿下添堵。”
“哦?”
朱怀有些好奇的看着王恕,道:“怎么分忧?”
王恕道:“此事要用到皇爷。”
朱怀面色顿时拉下来了,黑着脸道:“王恕!你是不是想死?你是不是还打算建议让皇爷爷下罪己诏?”
王恕急忙抱拳道:“臣惶恐,臣不敢。”
“臣的意思是,皇爷不是有风湿老寒腿么?”
朱怀听到不是下罪己诏乱七八糟的事,脸色才好点,点头道:“是,怎么?”
王恕道:“风湿这种病,一到雨雪天气就容易腿脚疼痛,可雨雪停了就会缓解疼痛,某种方面来说,它可以预测天气。”
“如果我们再召见一个较为权威的道人,让其来应天开坛做法……”
王恕说的很慢,仔细将其中过程一点点和朱怀分析。
最后道:“既然民间信奉谣言,那就以神神鬼鬼的东西反制谣言,要臣看,这非但不是危机,还是给殿下凭添大义的机会!”
朱怀听完王恕的建议和计策,不免眉宇一挑。
他认真的看了一眼王恕,略带几分欣赏的道:“三清山,紫清道观,让何广义去请神来!”
王恕却是有些忧心,道:“殿下,臣听闻紫清道观的道士都是隐世道人,一般不轻易出山,就算皇爷召唤,都未必会出山……更何况现在大雪封路……”
朱怀面带笑容:“按照孤的话去做。”
王恕不敢反驳,只能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