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北平王府,一处房屋,灯火阑珊。
屋内檀香氤氲,无烟煤铜盆内冒着火光,将房屋烤的如同盛夏。
朱棣端着茶水,认真的盯着纪纲,面色极其凝重的道:“所以,你抓到的胡开山是锦衣卫的人,查本王军在北平的各地方军事部署?”
纪纲点头道:“是!”
朱棣目光凌厉的盯着纪纲,淡漠的道:“本王记得,本王和你说过,你不应该越级禀事,你将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
纪纲跪在大殿内,能感受到头顶上那凌厉的眼神和无声的威压。
纪纲不卑不亢的道:“回殿下,若是换做旁人,下官自当告知刘指挥。”
“可胡开山是刘指挥查过的,那么多疏漏,刘指挥却视而不见,下官不敢告知刘指挥而耽误王爷大业。”
纪纲说完,大殿内陷入沉寂,只有灯火在微微摇晃。
少顷,朱棣沉声开口道:“这封认罪文书交待的这么详细,是罪犯自己交待的,还是你们屈打成招的?本王不喜被欺骗。”
纪纲一愣,额头上顿时冷汗涔涔,可事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他硬着头皮道:“回皇爷,是对方禁不住拷打,亲自交待的。”
朱棣有些玩味的道:“是吗?”
纪纲一颗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此时才明白,北平的王不是好糊弄的。
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选择,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道:“是!”
朱棣猛地起身,道:“那就带本王去看看!”
纪纲迟疑片刻,道:“王爷请!”
夜色中,朱棣孤身跟着纪纲,朝一处胡同走去。
他没有带任何人,也不怕纪纲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纪纲现在走起路来都有些踩着棉花的感觉,心里在急速盘算,似乎感知到自己的性命都在一点点流失。
他好几次想直接结果了燕王。
可他没这个勇气!
眼前这个不怒自威,虎背熊腰的汉子,是北平的王,他身上散发着强烈的威压,让纪纲压根生不起任何反叛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一处房屋。
朱棣推门而入,看到被绑着拷打不成人形的胡开山,朱棣淡漠的瞥了一眼,抖了抖手上的认罪书,道:“这是你认的?”
胡开山惨笑着:“是,是我认的,认罪啦,遭不住了,反叛啦!”
朱棣看着胡开山皮开肉绽鲜血模糊的样子,点点头道:“那你查到什么了?军事部署都查好了么?消息送出去了么?接头人又是谁?”
胡开山摇头:“没有接头人,查完了准备离开北平,被抓了。”
朱棣再次盯着胡开山,便不在多说,背着手离去。
站在一旁的纪纲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怎么可能?
纸张上的供状,明明都是彭三屈打成招的,他为什么要配合自己?
纪纲有些想不明白事情的关键,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甚至觉得有一股子阴谋正在接近自己。
不过现在纪纲也不敢想那么多,快速跟着朱棣再次回到北平王府。
朱棣看了纪纲许久许久,冷不丁问道:“你和刘祺的武力比如何?”
纪纲毫不谦虚的道:“下官不敢瞎说,下官应当完胜刘指挥。”
朱棣嗤笑道:“你到是不谦虚。”
“成了,本王授予你权柄,你好好查查,看看刘指挥究竟和此人有什么关系吧。”
纪纲全身在激颤,闻言忙不迭道:“卑职遵命!”
他起身抱拳,面对朱棣,急急退出大殿。
等纪纲走后。
屏风后的姚广孝才走了出来,很不解的看着朱棣,询问道:“殿下,这是?”
“这件事还没查清楚,为何就如此草率下了决定?”
朱棣若有所思的道:“潜龙秘探不该有思想的,刘祺是跟着本王从军中走出来的,军中的人脉太多了。”
“本王不想用这种人,反倒是纪纲,如果有朝一日,本王需要他动手杀几个人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面。”
“最重要的,他听话,渴望权力,本王为何不用他呢?”
胡开山的事是不是还有漏洞,甚至于胡开山说的罪状是不是真的,在朱棣看来都不太重要了。
他想彻底将潜龙秘探握在手里,那么潜龙秘探的长官就不能和其他人有人脉联系。
就如老爷子当年建的锦衣卫一样,如果蒋瓛是军中出来的,他能义无反顾不念情面的对李善长他们动手吗?
姚广孝一愣,这才明白朱棣这是要效仿刘邦良弓藏啊!
潜龙秘探是刘祺搭建起来的,现在已经成形,自然要换一个人掌控。
朱棣又道:“本王一直没有任何机会和借口清理刘祺,现在纪纲找到了借口,至于是真是假,还重要么?何况现在还证据确凿,不是么?”
姚广孝点点头,道:“小僧懂了。”
……
入夜,刘府。
纪纲带着一群人闯入了刘祺府邸,将熟睡的刘祺给抓了起来。
“纪纲!你疯啦?”
刘祺面色震怒,睡眼惺忪的双眼瞬间清醒,看着一名名潜龙卫手持钢刀,瞳孔瞪大,双目发绿,须发皆张。
纪纲淡淡的笑着,看了一眼刘祺,道:“刘大人,有个案子需要您配合查一下。”
“我查你娘!你是什么狗东西!来人!”
刘祺大喝。
纪纲轻轻摇头,从怀里掏出腰牌,道:“下官这是奉燕王殿下的命,刘指挥想反抗么?”
看到朱棣的木牌,刘祺忽然浑身一颤:“殿下?!本官要去见殿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萦绕心头。
仅仅一个晚上而已,这纪纲究竟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纪纲淡淡的笑道:“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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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祺瞪圆了眼睛,愤怒的咆哮道:“给本官一个理由!”
纪纲哦了一声,道:“刘大人,还记得之前下官让你查的那个人么?您当时查了没事,可本官查出来,他竟是山东的逃兵,更可怕的,他还是锦衣卫的人呐。”
刘祺瞬间一颤,面色顿变,咬牙厉声道:“纪纲!你阴我?!”
当时查的确实没问题,而胡开山又是纪纲发现的,那么纪纲会不会做手脚,故意让自己查不出问题?
纪纲笑呵呵的道:“大人您想多了呀!本官与大人同衙为官,为何要阴你?大人若不做了亏心事,怎会如此大呼小叫?”
“大人是不是反叛了燕王,跟本官回潜龙卫一查便知。”
刘祺倒吸凉气,大口喘气,明明是寒冬,他却感到额头大汗淋漓。
最让他心悸的不是纪纲的阴险,而是燕王。
仅仅一夜时间,燕王殿下不可能查都不查,就让纪纲过来缉拿自己。
唯一的解释就是……燕王放弃自己了!
“哈哈哈!”
刘祺忽然大笑:“老子跟着燕王忠心耿耿一辈子,到头来居然比不上一个外人!想抓本官?你配吗?”
刘祺反手夺刀,朝纪纲便砍了过去。
纪纲微微叹息的摇头,双目陡然瞪大,一个侧身,一个靠肩,将刘祺死死擒拿住,伸出手中匕首,冰凉的匕首陈在刘祺脖颈,然后一点点,将刘祺的脖颈划开。
“呃,噗,呃。”
殷红的鲜血从刘祺嘴中、脖颈出喷出,他瞳孔瞪的很大,眼中含着剧烈的仇恨,身子缓缓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