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是我的车。
钟景洲跟着坐了上来,只把钥匙插进,却没有急着发动车子。
他没好气的瞪着白一峰,而对方身上还裹着一股消毒液的味道,却是一派笑容和煦。
带我一段,我车子今天限号,没开出来。
去哪儿?
你家。
钟景洲的拒绝脱口而出之前,白一峰感觉把书包打开,给他看里边装的东西:烧鸽、烤鸭、凉拌藕,都是你最喜欢的,我还带了两瓶茅台,咱们不醉不散。
我还有事,而且戒酒了。钟景洲不答应。
白一峰才不管他,继续催着:赶紧开车,我好不容易才捞到一天能正点下班,多在这儿呆一分钟那都是浪费这美好的闲暇时光。老钟,我好久没见到老师了,我想过去给她老人家上柱香。
一说这个,钟景洲的便不说话了。
开车上路,三十分钟后,已经到了钟景洲位于繁华路段的家里。
房间极大,却也极空。
一进门,那种空旷感会让人以为这里没有住着人呢。
这房子怎么回事?东西呢?白一峰以前常来,对这边非常的熟悉,现在一看到房子里变成这样,便忍不住要问了。
人生贵在取与舍,所以,一年前我做了一次断舍离,清空一下自己。
这是钟景洲的解释。
嗯,不是很有诚意的那种,毕竟断舍离的意义并不只是扔东西而已。
白一峰也没打算拆穿了他,饭桌呢?不会被你断掉了吧?没有那个,我们怎么吃饭?
钟景洲给地上铺了两张报纸,又从墙角取了两只蒲团,直接往那儿一摆。
意思就这样子吃。
你还真是能凑合。白一峰抱怨着。
他把背包里的吃的喝的全拿出来,又去厨房拿了碗碟,分别装好了水果和干果,摆到了柜子上摆着的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合照前,茅台开了瓶,先给二老敬上,当然没忘了再点三炷香,一切仪式感都做的非常到位。
老师,钟叔,大白来看你们了。这阵子医院那边的工作有点忙,工作日平均一天三台手术,遇到急诊病人还得加班,忙的昏头暗地,好像自己就成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大人物似的。其实咱就是个小医生罢了,医者仁心,做好分内的事,走好该走的路,这是老师之前精彩挂在嘴上的话,大白是一天也不敢忘,惟愿做个像老师那样尽职尽责的好医生,能帮到更多的人。
白一峰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老师和钟叔在天上看着,大白可是很努力,这阵子迟来看你们二位,千万莫怪,千万莫怪。
钟景洲从阳台的花盆里剪了两只月季花,插在相片旁摆着的花瓶里。
听见白一峰那么认认真真的在给他家老头老太太交代行踪,便忍不住来了一句:你觉得他们能听得到?
白一峰闭着眼睛:心诚则灵。
那你跟老太太许个愿,让她保佑你,早点升职,更进一步。钟景洲调侃。
白一峰清了清嗓子:哪有一来就求老师办事的,这也太没礼数了。
不过,钟景洲倒是提醒他了,于是他说道:老师您也要替学生操着点心,最近医院里来了几个技术特别好的医生,名校毕业,刻骨钻研,在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是一篇接一篇,搞的我亚历山大啊,要不,您二老闲着没事,也保佑一下学生,如果真的升职成功,学生下次来,给你们带点更好地酒,管够。
钟景洲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明明是你提醒我的,我本来也没想麻烦二老。
白一峰在医院里的高冷形象全都收了起来,他跟在钟景洲的身后,一起走回到了报纸和蒲团边坐了下来。
你现在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钟景洲挑眉:不然呢?
白一峰笑了笑:既然已经在暂时告别事业,放松休息了,你应该趁着有时间,去谈个恋爱,顺便拐个女孩去结婚,这么大的房子,你响应国家号召,一口气生三个,都不嫌挤,住大房子还是要人多,这样房子才不空荡荡,显得人气足。
喝酒,喝迷糊了赶紧回家,嫂子还在等你。
钟景洲多聪明的人,听到这话,便懂得他想要说什么。
但他根本不接话茬,免得给白一峰机会,把话题深入了下去。
两人碰杯。
叮的一声脆响。
白一峰感慨:钟叔要是还在,带两瓶茅台还不够他一个人尽兴,我是记得清清楚楚,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酱香味。
你还发过誓,只要廖老师愿意把独门技术教给你,以后你钟叔的酒,你全包了。
白一峰的眼睛逐渐红了:说过的话我都没做到,怪不得这几年越来越胖了。食言而肥么!
我爸心脏不好,廖老师退休后,天天盯着他呢,他想喝上二两,都得趁着廖老师心情好,千求万求,好好表现,廖老师才有可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但也最多只允许他喝一两。
白一峰本来还很感伤,被钟景洲一说,就想起来了钟爸爸从前在医院里可是有名的妻管严,廖老师说一,他绝对不会说二,廖老师指东,他绝不会向西。说来也怪,钟爸爸从军中转业后一直在救援中心,是救护车队最早的一批的司机,那脾气也是相当火暴,可人世间的事,永远是一物降一物,没有道理可讲,自从遇到了廖老师,他便从此甘愿收敛了脾气,变成了最最温柔贴心的男人。
从来都是廖老师不高兴的凶他,可没见他反过来去对廖老师粗暴。
有很多人都说,那是因为廖老师本来就是当年北京过来援建医院的专家,那是在妇科领域的绝对的权威,当年年纪轻可在这个圈子里分量是极重,下来支援半年以后,回去北京,她就是要被提拔了。
谁知道,就意外的遇到了钟爸爸。
一个是退伍转业,就在救护车队开车的司机。
一个是秀美斯文,被一群医生前呼后拥,口口声声的称呼一声廖老师的妇科大牛。
他们是怎么看对了眼,相爱相知,最终决定组建家庭,这一点几乎没人知道。
只知后来,廖老师竟然决定不回北京,直接留在杭市人民医院了。
为一人,换城市,换工作,放弃了已经唾手可得的稳定发展,将事业重启,一切重新开始,这得是多么了不起的决定?
廖老师做出来后,她本人倒是没觉得怎样,但牵扯到了两个医院,还是引起的不小的波浪。
多少阻止的声音,最终都没能让廖老师改变主意。
不久后,俩人领了证,举行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婚礼,之后就过了整整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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