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知愣在当地,心中泛起一阵苦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陆嘉背对着他,面朝内。
灯熄了,沈平知突然开口问道:“你还生我气?”
陆嘉睁开眼,却不做回答。
沈平知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没有听到陆嘉的回应,他也咽下了嘴边的那一句:可是我喜欢你呀。
“侯爷,日子还这样长,想这些事有什么意义?”陆嘉平淡开口。
她对沈平知也说不上厌恶二子。
但是也谈不上欢喜。
大致就是安安分分的把这个躯壳放在慎安候府里,操持一家大小的事情,和沈平知维持着相敬如宾的表面夫妇生活。
这就是陆嘉对自己往后余生所有的定义了。
还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啊。
“你心中有喜欢的人。”沈平知又在沉默中突然开口。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陆嘉心中一阵惊愕如雷鼓。
她当然有喜欢的人。
爱而不得、不可言说的……喜欢的人。
陆衡说他不是她的哥哥。
可是在那个时候、那样的条件下,陆衡是不是她亲生哥哥,都不重要了。
差了一步啊。
如果陆衡早一点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她就不会答应这一门亲事。
可是既然答应了,由皇帝主婚,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一步之遥。
错过了的代价,是一生。
在这个男子与女子地位极端不平等的时代背景下,除非死,否则就会跟夫家捆绑到人生的尽头。
虽然她前几年还因为陆宜被陆容推入水中,命悬一线,而二叔陆讯却站在陆容一边之事,劝过二婶婶与二叔和离。
当时不过年少。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和离二字不过是说说罢了。
自定梁开国之来,就没有什么人和离成功过。
摆脱婚姻的唯一办法就是死亡。
沈平知见陆嘉不回应,他道:“你不必瞒着我,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陆嘉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到底包括哪些,这个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开始?
是知道他心有所属。
还是知道她心有所属之人是何人?
沈平知沉默了三息,他只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自私的人,当他知道陆嘉心有所属之时,心里只有发了疯的嫉妒。
后来又听说成王魏清元在陛下面前,屡次提起要娶正妃的事情。
魏清元一直以来想要迎娶的就是陆府的嫡女陆嘉。
他根本争不过皇子。
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当他发现京城内部对陆嘉的流言纷扰、四起之时。
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使得全京城的人都明白他对陆嘉的心意。
方式确实是算计。
可他喜欢陆嘉,这一份感情是情真意切的。
“我喜欢你,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这一句,我喜欢你。”沈平知叹了一声:“从你我在丞相府树下相识开始,我就喜欢你。”
沈平知低着声,他似乎是在说给陆嘉听,又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但是你放心,在你真正接纳我之前,我绝对不会对你行夫妻之事,我已经强迫过你一次,绝不再强迫你第二次。”
陆嘉心中一颤,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沈平知。
房内漆黑,唯有一点从门外屋檐下所挂的灯笼透进来的烛光。
所见的是沈平知乌黑的发丝。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背对着,相互分离。
陆嘉心里压着陆衡的事。
无时无刻在担忧,原也差人去看了好几次,但是若没有自己去一趟,心里总不踏实。
只因前几日因李娇儿和杏儿姑娘的事叫他分了神,走不开。如今一切都闲下来了,她也就起了要去探望的心思。
想了想这些事还是应当告诉沈平知好一些,省得又有人拿她做文章。
陆嘉低着声开口:“我明日想去一趟乡下老家,看看哥哥。”
是请求也是通知。
她希望得到沈平知的答应与许可,但是若沈平知不答应,她也不会理会沈平知的意见。
沈平知一怔,他未曾想过陆嘉会以妻子的姿态,询问他明日是否可以出行。
换做寻常他会很高兴,而且一定会答应。
可是去看望陆衡却不行。
“舅兄身上怀着病,你去了倒不好。”沈平知迟疑了一会,说:“不过你差人送信去,省得劳了自己身子。”
沈平知似乎是害怕陆嘉心中有隙,当下又解释道: “年关将至,若有什么不歹,就不好了。”
说罢他便沉默了,有些小心翼翼等着陆嘉的回应。
“侯爷说的有理,只是我自小与兄长关系极好,若不去探望一二,心里总不踏实。”陆嘉道:“请侯爷放心,按太医嘱咐,我会穿好醋布,小心谨慎,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沈平知叹了一声:“既如此,夫人便小心吧。”
陆嘉转回去闭上眼:“侯爷,夜深了,该休息了”
但实际上,这一夜陆嘉依旧一夜无眠,她并不能够完全的相信沈平知真的能做到对她君子相待。
一整夜里她都绷紧了神经,生怕自己睡过去之后便失了清白。
她不知道自己守身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当她一想到她与沈平知有了夫妻之实,便只会觉得自己背叛了陆衡。
这种观点是很可笑的。
陆嘉自己知道。
从她踏上花轿嫁入慎安候府的那一刻起,甚至更早一些从她答应这门婚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背叛陆衡了。
可她是个贪心的人。
至少这样,能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沈平知清晨早早的就换上官服上朝去了。
陆嘉又稍补了一会觉,起了身,便吩咐紫月与苏芦将药品、吃的、用的都带好。
随即便命小厮,驾着车奔着数十里外乡下老家去了。
陆府的老家其实离京城并不远,原本就是京城人士,只后来家中无人在京城做官,与前朝之时又逢战乱,便在临近于京城的怀县购置了大量的田产。
举家搬迁到了怀县去。
后来陆嘉的祖上因科举有名,又将这一支子弟带回京城当中。
因古代交通不便,故而没有太大的联系。
渐渐的,在怀县的本家之人,做起了商贾、农业等维生的计策,而在京城的陆府一支子孙用功,便有渐行渐远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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