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沉默许久之后，陆衡才喘过气来：“我不会食言。”
说了要保护你一辈子，就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哥，你好好养病，也不要担心我，这几日我会尽量在宅子里住着，你若想见我就让人去找我，我马上就来。”
陆嘉似乎是害怕陆衡担心她的安危，当下堵住了陆衡接下来可能说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会染上，我一定会按照太医教我的法子，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才来见你的。”
陆衡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他再也没有力气开口回应了。
陆嘉将那从李太医手中高价得来的方子递给了平山道：“一会子就让大夫来照着这个方子开药。”
平山应了一声是。
陆嘉离开后，陆衡独自在屋檐下坐了很久。
“哥儿进去里边吧，外面风大还冷。”岳明在边上低声劝了一声。
陆衡却摆了摆手。
他方要开口说话，一股突如其来的寒风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猛然咳嗽起来，捂住嘴了，似乎是要阻止自己把肝胆全部呕出来。
咳嗽声越来越烈，岳明在边上也越来越害怕。
他连忙拿着痰盂，跪在陆衡跟前，将痰盂放在陆衡嘴边：“哥儿，快将里边的东西吐出来，老是堵着不好。”
也不知道是他说的话有一丝安慰的作用，还是一句话使陆衡差了神。
他喘息一二，果然将喉咙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那是一块满包着血的东西。
岳明看着那东西却一时慌了神。
带着哭腔。
陆衡伸过手，将嘴边的腥甜擦拭干净。
稍沉语气：“哭什么？”
岳明原本忍得辛苦，拼命不叫眼边的眼泪落下，就是为了不影响陆衡的心情，可如今被陆衡戳破了。
当下再也忍不住哭泣：“哥儿，寻方问药都是按时吃的，怎么会愈发严重了呢？”
“不会说话，你就滚出去！”平山见陆衡吐出一口血痰，当下心里面便冷了半截，又听岳明这样说话，当下怒从心起，指着门口大声利叱。
岳明支吾着，堵住了嘴，但是却忍不住悲戚的哭声。
平山听不下去，上前伸手拎起他的领子，要把他丢出去。
“你凶他干什么？”陆衡抬眼却止住了平山的动作：“走到这一步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平山回过手来，朝着陆衡，躬身拱手，一声不吭。
岳明也知道自己的不妥当，连忙跪在地上，眼泪还挂在脸颊：“公子，我错了，我不该……不该乱哭的。”
“公子。”平山开口语带歉意。
他也不是总这么沉不住气的，只是涉及到陆衡的安危，他总是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气。
陆衡不应他，只看着边上的岳明：“你出去，就按照姑娘给的那个方子，去抓一方来，试着吃吃看吧，指不定真有效呢……”
这是陆衡来到乡下养伤的日子以来，第一次积极主动提出要看病、寻大夫，岳明抬眼仿佛看到了几丝希望。
“都说病人的心态是最重要的，哥儿，您只要保持好的心态，就不会有问题的，我马上就去，哥儿稍等。”岳明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起身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平山。”
见岳明走远了，陆衡捏着眉心开口朝着平山呼唤了一声。
“在。”平山应声道。
“你去镇上一家叫……东兴客栈的……”话未说完又是几声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才接着道的掌柜：“帮我带一句话。”
平山恍然抬起头：“公子！”
他仿佛明白陆衡做出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眼中却含着眼泪。
“你跟他说……”陆衡的声音依旧非常虚弱：“我想清楚了，我、要、命。”
话刚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陆衡抬起手，指着门口，看着没有动作的平山连点着点大门。
似乎是在催促。
平山却朝着他跪下：“公子，这个决定万劫不复啊！”
平山抬头劝道：“三姑娘的方子指不定有用呢，不若我们还是再试一试……”
“我这个身子还能试多久？”陆衡失去了所有力气，靠在了门扉之上，嘴角边噙着一抹温柔但又残忍的笑容。
“岳明不知道我的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轻笑了一声：“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瘴气入体……”
伸手捂住嘴，似乎是在抑制着不断涌起的咳嗽声。
这咳嗽声之中还夹杂着生命的流逝，随着一丝丝从咽喉涌出的腥甜，自指缝之中溢出。
“我这是，中了毒啊。”
陆衡说罢。
手自然垂在了身边，掌心处是一滩鲜红刺眼的鲜血。
平山抬眼泪却落了下来。
“都是我护卫不力。”平生低下了头指喃喃一声，还未等到陆衡宽慰他便起身毅然朝着门口而去。
……
次日清晨，陆嘉又来到了云间斋外。
大门紧闭，她如昨日一般轻叩房门。
岳明的声音再一次从门内响起。
“哥哥今日可还好些？”陆嘉一听到岳明的应声，她便激动开口。
虽然她知道没有什么方子能立刻就见效的，但是心里总怀着奇迹。
岳明微微探出个脑袋，脸上带着一点笑容：“昨夜睡下的时候，咳嗽声缓了很多，想来姑娘的方子是真有效的。”
“是嘉儿来了吗？”
岳明的声音刚落，门内又传来一声清晰中带着虚弱的声音。
那是陆衡的声音。
带有着隐隐健康的气息。
陆嘉连忙应了一声，岳明打开了门。
陆嘉却没有在廊下看到陆衡的身影。
正门处一个巨大的屏风挡住了陆嘉的视线。
她想看看陆衡如今如何，便上前去，只是脚步还未走过庭院，却被陆衡一声轻语，唤住：“我很好，妹妹在外面便是。”
陆嘉停了脚步，只听陆衡继续道：“我不宜见风，就不见你了，昨日感觉好些了，多谢嘉儿关怀，待我好了一定回去。”
语气听起来，整个人的感觉与昨日完全不同，陆嘉心中欣喜，未做多想。
便点了点头，又寒暄了几句，转身也就要走了。
临走之时，陆衡还吩咐她：“如今年关将至，不日就过年了，你也不该老在这呆着，该回去了。
这是你嫁人之后操持的第一个新年，应当做得妥善些，不落人话柄才是。”
依旧还是完全为她考量，
陆嘉点了点头，又道了几声让陆衡放心。
“我是该走了，想着明日便回京城去，哥在此处也要好好照料自己，争取赶上家里的新年。”
陆衡在屏风内，看着自己跟前的两个黑衣人。
他噙着笑容闭上眼，眼泪自眼角落下。
而语气却愉悦至极，他回复道：“好，我一定努力，争取能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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