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长安城中悠长沉重的钟声已经响彻。
天空上的乌云终于被天边的一抹霞光驱散。
露出一片片渡着金边的云朵，四处都透露着清新的味道。
此时，新修的大明宫中，光滑的地砖上还结着一层薄薄地霜冻。
一名身材高挑，容颜华贵的宫装妇人端着热气腾腾的参汤，一路走到大明宫的太极殿。
来到殿门外，美妇人隔着窗户瞧了一眼。
只见殿内的一张蒲团上，盘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宽厚的背脊微微弯曲，头上的冠冕随意丢在一旁。
灰黑相间的发丝十分凌乱，显得有些颓废与失落。
美妇人叹了一口气，对着门口的侍女问道：“陛下还没有歇息吗？”
侍女摇了摇头，轻声道：“回皇后娘娘，陛下一夜都没有合眼了。”
长孙无垢蹙眉，眉眼中多了几分忧虑，开口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侍女作了个揖，快步离去。
长孙无垢端着参汤走入殿内，来到李世民身旁柔声唤道。
“陛下，您都一夜没休息了，喝些参汤暖暖身子吧。”
李世民半阖着的眼眸缓缓张开，用低哑地声音叹息道。
“观音婢啊，朕想了一夜，还是不知道，见了林帅该怎么给他一个交代啊。”
长孙无垢闻言，缓缓放下参汤，从袖口中拿出一把梳子。
很自然地走到李世民身后，解开了李世民的发髻。
发丝如瀑，却不像当年那般乌黑，正值壮年的李世民，竟有了了许多灰白之色。
长孙皇后动作很轻柔，自上而下缓缓地为他梳理着。
“臣妾愚钝，不知该如何回答陛下的问题。”
“可臣妾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更改。”
“人既然活着，便要把当前和今后，活的清楚，不留遗憾。”
李世民微微摇头，嘴角有了一抹苦涩。
“哪来那般容易。”
他直起了疲惫的腰身，用手指捏了捏鼻梁，无奈笑道。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人生何其短，朕也只能尽力而为。”
“无论林帅最后能否回来，朕都要把这大唐打理好了，让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长孙皇后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乖巧地为李世民梳头。
若是可以看到她的神情，便能发现，她的眉头已经舒展。
……
……
李世民喝过参汤，重新戴上了冠冕。
整个人重新变得威严、沉稳，深不可测起来。
长孙皇后收拾好碗筷，轻轻道了一句：“处理完事情，晌午需小憩。”
“你莫要不听，臣妾会在寝殿候着。”
平日里温柔贤良的皇后此时竟然也有了几分霸道。
葱白的手指在李世民额头上一点，又多了一丝俏皮。
李世民心中一暖，莞尔一笑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臣妾告退。”
长孙皇后微微躬身，不再多言，快步走出了殿外。
踏出殿外，房玄龄和杜如晦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只是见长孙无垢和陛下在殿内，一直没敢出声打扰。
此时见到长孙皇后出来，立即拱手道：“皇后！”
长孙皇后沉稳端庄，面带笑容道。
“二位大人免礼，还是快些进去，陛下在里面等着二位呢。”
……
……
“陛下，臣听说，昨夜您去了大理寺。”
“可曾劝动魏大人？”
两人入了殿内，在一旁坐下后，房玄龄就直奔主题道。
李世民苦笑摇头道：“被那老顽固教训了一通，朕可是一夜没睡好啊。”
“印台山那边情况如何了？”
房、杜二人对视一眼，两人顿时明白。
看来昨日魏征把陛下怼得够呛。
“长孙大人和宗正少卿昨夜就已经到了长安。”
“那长孙冲似乎冲撞了林帅，据说被长孙大人教训了一番之后，整个人都有些痴傻恍惚了一样。”
“如今在自家府内，称病不出。”
李世民冷哼一声：“这个长孙冲，活该如此！”
“朕还没跟他算私调兵马一事呢！”
“李君羡呢，怎么也不见回来？”
杜如晦，看了李世民一眼道：“李将军派人传讯说，想在印台山多逗留几日，遣人送来了书信。”
他从怀里拿出李君羡传回来的信件，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当即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
“这些左武卫反了不成！”
“难道在长安当将军，还不如在山中当山匪吗？”
“作为朕的皇家亲卫，朕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们！”
“给最高的俸禄，配最好的装备，如今就因为见了林帅一眼全都要反上上山去！”
“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他李君羡，怪不得不敢回来！”
“身为御前侍卫，正骁卫正三品大将军，完全可以强行下令将这些人带回来！”
“可他视而不见，这是玩忽职守！”
房、杜二人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们就知道陛下会是这个反应。
那左武卫虽是新旧老兵掺杂，那可都是精锐啊！
单身上的明光铠，一件的造价就得上百两银子！
六千人下来，那就是六万两！
这还不算其他的武器装备，就这样跟了林帅上山，陛下不心疼才怪！
李君羡和林帅的交情就不用说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正常。
“陛下切勿动气啊。”
“换个方式想，只要能把林帅劝回来，这些人还不是迟早会回来的？”
房玄龄连忙道。
李世民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中还是不免肉疼道：“可如何劝？”
“朕昨日可是被朕的御史大夫狠狠地教训了一通。”
随后，便把魏征昨晚的话复述一遍给二人。
房玄龄、杜如晦听了也连连摇头，魏征就是这种人，认死理。
不管你问题解决起来有多难，他提出来了，你就得去办。
就算没法办，有困难，你的态度也必须给端正了。
可李世民两样都做不到，被魏征骂回来也是正常。
房、杜二人微微一笑同时拱手道。
“陛下，臣等愿意去大理寺劝说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