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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88:【八十八之咒】
    88:【八十八之咒】

    “都说了我没事啊, 你们也太紧张了吧?”

    “血肉模糊被别人抱回来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吧。”

    “哪有血肉模糊啊。没断胳膊没断腿的,总共就一个肋骨骨裂加两道伤口,还没戳到大动脉。早就止血了啊。”深羽无奈。

    她受伤都是昨天的事情了, 怎么还可能血肉模糊。这次灰原和七海的任务地点是远离东京的乡下深山老林,他们又没有可以咻咻咻就飞回来的咒灵。搞定了那个原作里的“一级土地神”之后,两个小学弟立刻跟接力赛似的抱着她就往辅助监督车上冲。开车的辅助监督也很给力, 硬把小轿车开得跟f1似的, 她也就路上失了点儿血,到医院的时候, 人都还是清醒的。

    人家也是正经医院,她又不是致命伤。清创包扎之后, 她也挂过水输过血了。要不是想着回来有硝子的治疗,这会儿伤口连针都缝好了。

    至于被抱回来。怎么, 放着两个都快一米八了的学(坐)弟(骑)不用, 难道短腿伤患还要自己走回来啊?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 “这个程度的受伤对咒术师来说很平常的吧?”

    深羽说着, 用没挂着输液的右手戳了戳某个赖在她病床边上的白毛dk的脸颊。

    可后者就是不肯让她糊弄过去。伸手一把抓住了深羽的手, 五条悟眉梢一扬,“我就不会。”

    “……有无限了不起啊?”

    “你以前也不会。”

    “……呜。”深羽有点心虚的试图把手抽回来。

    五条悟没让她得逞。隔着墨镜, 他目光锐利的盯着深羽的眼睛, “为什么不用术式?”

    深羽顿时更心虚了。她现在是个咒力弱鸡, 但显然【六眼】看得到她术式本身还是正常可以使用的。一眼就能【看】掉的东西为什么要冲上去硬怼?这不, 拿着武士刀冲上去硬怼一级咒灵就挂彩了。五条悟的疑问再正常不过。

    原因当然是因为她不敢乱【看】啊。

    虽然她现在的确【看】得了一级咒灵,但是帮夏夏【看】个咒灵球球她都要缓好久了。谁知道看掉了那个“一级土地神”她会怎么样啊。万一当场下跪满地打滚什么的, 两个学弟不是要吓死?而且她可是知道的, 灰原这家伙看着乖乖巧巧, 其实特别有主意, 绝对会向小五或者夏夏打她小报告的!

    但是她才不会跟小五这么说。压下心虚,深羽一脸无辜。“打起来之前我又不知道那个咒灵那么硬。我以前看到一级不是也先捅了再说的?”

    至于之后,“打着打着就上头了嘛。”

    “啧,你还有道理了?”谁会信这种理由啊?五条悟往椅背上一靠,有点烦躁的撇了撇嘴角,“归根到底,你搞什么啊?别人的任务也要插一脚?知道自己弱鸡就安分点啊。逞英雄很开心?招呼也不打偷偷溜出去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我不□□们学弟就死了诶!这家伙的嘴……

    虽然深羽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可眼见五条悟这句话一出病房里靠墙站着装壁画的两个学弟都是脸色一白,她内心翻了个白眼,干脆伸手拿起一个他带来的草莓大福往他嘴里一塞。“闭嘴啦你。”

    塞完,她立刻双手合十对着七海和灰原的方向做了个道歉的表情。

    两个人马上摇头表示不在意。

    【六眼】当然不会错过这一幕,五条悟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一时间静下来的病房里只有他重重的咀嚼声。

    呜哇~还在生气。深羽又无奈又好笑——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生气的小五也好可爱啊。她这么想着,刚想伸手摸摸五条悟的头发,门就被敲响了。

    “五条。”硝子推开门,探进了半个身子,“夏油来了,你出来一下。”说着,她看着深羽亮起来的眼睛,补上了一句,“你等下,我们要讲重要的事情。”

    深羽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不是,等等?你们讲重要的事情居然排除我?”

    “任务的事,讨论怎么和上面吵架。你又帮不上忙。”五条悟轻嗤,伸手在她头上重重一拍。趁着少女捂脑袋的时候站了起来,眼角余光扫过还在墙边“罚站”的两个下级生,他撇了撇嘴角,选了一个。

    “七海海,跟我出来。”

    刚才虽然发表了言下之意很容易让两人误解为“管他们去死”的暴言,但五条悟当然不是真的不在意这次的“问题任务”。这一届不比他们那时,七海和灰原都是正常二级,并没有越级打怪功能。这次毫无防备之下碰到个土地神信仰转化的一级咒灵,能活着回来,真的是深羽的功劳了。

    就像由人类的恐惧与想象力诞生假想怨灵会被附加上与传说中相同的特性,信仰堕落产生的咒灵通常都有很麻烦的术式和能力。根本不是最多只对付过没有术式的二级咒灵的七海和灰原能搞定的对象。再加上那是盘踞在当地多年的咒灵——也就说窗和辅助监督都有足够的确认时间和判断材料——要说不是有人搞事儿,五条悟第一个不相信。

    妈的,又来?当年搞他同学,现在搞他学弟,上面那群是不是吃饱了闲得撑着?而且找什么时间不好,偏偏放在他们几个都事儿多得不行的时候。五条悟不爽的想,再这么搞下去,他总有一天会耐心耗尽把那群烂橘子都给掀了。

    一边说着咒术师数量稀少,一边有事没事搞自己人,脑子有病吧?!

    内心再次骂了一句,高个子的白发青年领着学弟走了出去,重重的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把被留下的灰原吓了一跳。黑发少年像被惊到的大型犬一样刷的竖起了不存在的耳朵,然而转头看向病床上的学姐时,却看到娇小的少女笑了起来。

    她脸色还有些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看上去不太健康的样子——也是,虽然伤口都被家入学姐治好了,也输了血,但到底是刚受了重伤的。想到这里,灰原不存在的耳朵又咻~的耷拉了下去。

    这表情让深羽的笑意更深了,“刚才被吓到了?悟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灰原赶紧点头,“五条学长是担心学姐。七海海也知道的。”

    “哈哈哈,你也叫七海海了呀。”深羽一下被逗笑了,她对着灰原招了招手,“来,过来坐呀。”说着,拿了个草莓大福塞给他,“吃点甜食,你们从昨天起就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吧。”

    这种像招呼小朋友的隔壁阿姨一样的动作由雏咲学姐来做其实挺违和的。大家一直都说五条前辈是娃娃脸,但是灰原却觉得娇娇小小的雏咲学姐和五条前辈的娃娃脸程度不相上下。和老成的七海站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是哥哥带妹妹——还是那种年龄起码差个四五岁的小妹妹。再加上平时又目击了太多她对着两个前辈撒娇。虽然一直打心底尊敬着学姐的实力,但是灰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时不时还是会有“不是前辈在照顾我们,而是我们在哄着前辈吧”的错觉。

    这次也是一样。任务临出发的时候,学姐突然出现在他和七海面前,说因为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都不在,家入前辈也在忙,太无聊也所以要和他们一起去出任务。并且不准他们告诉夜蛾老师,又拿五条前辈威胁辅助监督保密的时候,灰原完全是陪着自家妹妹一起胡闹的心态。

    但是,当学姐横着雪亮的武士刀挡在他身前的时候……

    “学姐,我……”

    “没事哦。”深羽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反正她也知道小学弟要说什么。“不要太放在心上啊。都过去了。灰原和七海没事,我很开心的。”

    是真的很开心。深羽眯了眯眼睛。而且也狠狠的松了口气。

    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实际上,最近深羽一直都很提心吊胆。开始进入夏天之后,她和大家见面的日子更少了。特别是夏夏,以前还能一个月碰到四五次。整个六月,他们才见了三次面。七月更惨,今天之前,他们居然只见了一面。见面机会少=不能帮他处理咒灵球球=【看】不了他的负面情绪。再加上深羽现在【看不到】夏油杰的心声,七月还有两大fg事件,她之前真的是每天心弦都紧绷着。

    好在,现在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因为原作里几乎没有给出七海和灰原的任务信息。深羽用的是笨办法。一进七月,她就联系了已经开始自己单干的冥小姐,直接说了想见见九十九桑,动用钞能力拿到了九十九由基的联系方式,拜托她本人来高专的时候一定要通知自己——原作里九十九由基本来也就不是专程来找夏油杰的,只要不让他们碰到,就可以避免一大fg了。

    事实证明这招有效。大概是对她这个巫女挺感兴趣,九十九由基来的时候真的联系了她。于是那天,她不仅完美的避开了夏油杰和九十九由基的会面,没让他听到那段“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的言论,更通过九十九由基的出现锚定了灰原和七海的行程,第二天在校门口把两个准备出远门的学弟堵了个正着。

    深羽笑眯眯的看着吃着草莓大福的学弟。灰原一定想不到,看到冒出来的一级咒灵的时候,她比他们还要庆幸。

    没有跟错任务真是太好了。

    学弟们没有事,夏夏的叛逃要因应该算是少了一个吧?也许是杞人忧天,深羽想着,因为最近几次见到夏夏的时候,他看上去都挺正常。除了显得特别累,还瘦了之外,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不仅没有猴子发言,看着她笑的时候,依旧也是温柔缱绻的样子。但她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原作里,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硝子和悟不是照样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吗?

    虽然不像她那么会骗人。但夏油杰也是一个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上还能面无表情的人啊。

    而在没有办法经常像个空气净化器似的给夏夏哔哔一下吸走他的负面情绪的现在,深羽能做的,就只有不停的拆fg了。

    至少这点上,她至今做得还是很成功的。去年的理子,今年的灰原,大家都平安的活下来了。就连暴打了夏夏的甚尔,因为是友军,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太大的天与咒缚阴影。只要身边没有人死掉,只要不因为九十九由基的话产生杀光普通人的想法,深羽觉得,就算夏夏因为压力和任务彻底对普通人失望,也不至于屠掉一个村子之后还杀亲正道的吧?

    只要不走到那一步,一切都可以挽回。再不行,等到九月拆了夏夏最大的fg之后,她就马上跟夏夏和小五坦白。到时候,要是夏夏讨厌普通人了,她正好把他拽去神社本厅,让他和大家一起帮她研究维持结界的方法。深羽想,她还就不信了,这么可爱的她,难道还不能让夏夏的注意力从普通人身上移开吗?

    或者让夏夏和太宰治一起去找东西也行。是太宰治的话,一定会给夏夏好好洗洗脑的。而且他肯定很欢迎。最近太宰治改换了方向,开始通过麻生邦彦发表在各种刊物上的文章拼凑他的行动路线,现在已经大致锚定了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最后一篇论文里提到的准备要去的地点。

    听到这个消息时深羽还挺吃惊。《零》系列原作对麻生邦彦有两个设定,最初设定了他英年早逝,到了《濡鸦》的时候又变成了年迈去世。并且还在老年时的手记里留下了关于白菊的寄香的记载。因为自己是“雏咲深羽”,深羽一直以为这儿的麻生邦彦应该是后面这种,但太宰治说他调查过了。麻生邦彦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之间的行踪是空白。四十多岁之后发表在杂志上的刊物,都是熟人翻出的他的旧稿,还有一些更是别人假借他的名义写来骗钱的。

    “我会根据这个地点追查下去。”太宰治在电话里说,“这条线索现在还没断。有任何消息我会随时和你联系。”说完,他就开始抱怨,“看了那么多资料,我都快变成民俗学家了。深羽,等这事儿了了,你必须请我吃饭。”

    “好!超高级蟹肉料理走起!”

    深羽一直到挂掉电话笑容都没有褪去。麻生邦彦经常会在走访之处留下些东西,如果他们能找到,那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有他的思念附着其上。如果是英年早逝三十多岁的麻生的话,一定还是记得逢世的吧。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又了却了一桩心事。日上山也很稳定,事情没有变糟糕。她的无尽夏也开花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么想着,深羽的表情更柔和了。她看着灰原,忽然想到,也是因为她的打岔,所以灰原和夏夏没有经过原作的对话呢。再加上这次事情……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开口问:“灰原,如果不想做咒术师的话,不做也是可以的哦。”

    “诶?”灰原抬头,“学姐?”

    “嗯。其实这话也许更应该和七海海说。”深羽眯了眯眼睛,“你们也两年级了,应该也大致了解了吧?咒术师并不是什么好工作。像这一次的事情,以后也会发生也说不定。并不是每次都会有前辈能够救你们的。说实话,相比祓除咒灵,我更希望学弟们活得好好的。你也好,七海海也好,不想做的话,不用顾虑其他人,随时都可以不做的。”

    “当然,想要继续做也行。不过,”她加重了一点口气,“咒术师就像是没有止境的马拉松,心志不够坚定——用悟的话来说,就是不够疯的家伙,是做不下来的哦。”

    “那么……”灰原眨了眨眼睛,“学姐是为什么做咒术师的呢?”

    嗯~其实她的本职工作不算是咒术师?不过这个就不需要跟学弟们说了。深羽笑了笑,“因为我够强也更疯啊。”

    “这样的吗?”

    “哈哈哈哈,骗你的啦~”深羽笑出了声,“虽然和当咒术师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进高专,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在这里哦。”

    “诶!!”灰原原本就很大很圆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学姐进高专之前就知道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了吗?”

    “你毫不犹豫的说了那两个人的名字啊。”

    “除了学长们没有别人了吧?”灰原也明白了学姐实在和自己开玩笑,顿时也笑了起来,“所以?学姐是怎么知道的啊?五条学长我还理解,夏油学长也那么有名的吗?”

    “是秘密哦。”

    “小气~”灰原很配合的抗议,说完,神色也是一柔,“学姐真的很喜欢学长们啊。”

    “嗯。是的吧。”深羽也微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灰原实在是特别好的听众,她很难得的有了点儿倾吐的**。

    “当然一开始不是的。一开始不是这种喜欢哦。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是很厉害的人吧。”对于“记忆”中原作里的“角色”的憧憬与喜爱,也许是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上唯有自己知道的,只属于“自己”——而不是“雏咲深羽”的“东西”?

    “但是接触了之后,就越来越喜欢啦。”深羽眯起了眼睛,“我啊,不太知道爱是什么东西。”大概是【看到】的太多了,对感情的定义也很模糊。“想要一直在一起是爱吗?或者想要对方一直只注视着我一个人是爱吗?不是有很多人会想把喜欢的人变成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吗?那个的话,我现在都还没学会。”

    灰原的眼睛又瞪圆了,“啊?学姐不会有占有欲吗?”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等等,难道学长们被搭讪啊,或者和其他的女孩子说说笑笑,你都不会生气吗?”

    “嗯……”深羽歪了歪头,认真的想象了一下,然后摇头,“不会诶。”

    “学姐你脾气也太好了吧!”灰原的音量再次拔高了,“要生气的啊!这个必须要生气啊!”

    深羽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了。“哈哈哈,这个和脾气好没关系吧。”

    “就是脾气好啊。”灰原恨铁不成钢,“学姐,你该不会是付出型人格吧?就算是脾气再好,总也有想要的吧?”

    “想要的啊……”深羽想了想,“想要……喜欢的人,开心。”

    “……啊?”

    “嗯。最想要的就是这个了。”深羽眯了眯眼睛,“一直在一起很好哦!能够一直注视着我的话就太棒了!可是如果不行的话……”

    如果……她最终没有成功的话……

    那也,没有关系的。但是……

    “只有这个,是绝对想要做到的事情。”深羽笑了起来。黑曜石色的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想要喜欢的人能开心。不是因为我也没关系,不用每天也没关系。或者,就算平时都皱着眉也没关系。只是希望能有一个时刻,什么理由都可以。”

    “哪怕是对着一朵花,一棵树,一片云……”深羽的笑容更加温柔了,“希望那个人可以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来。”

    ——所以,什么“这个世界我笑不出来”的be,她绝对要给它拆掉!

    深羽说完,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边上还有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管她的后半句了。灰原瞪圆了眼睛,不断发出“哇~这是什么纯爱”的惊叹。而手搭在门把上家入硝子回头,一边推门,一边目光复杂的看着两个同级生。

    “啧,两个人渣,感动吗?”

    硝子的声音一点儿没有压低,于是深羽一转头就看到了神情复杂的夏油杰和抬手推墨镜的五条悟。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在五条悟的高声抗议里,深羽欢快的伸手一指夏油杰,大声说道。

    “所以,那边的夏油同学,不要愁眉苦脸了!”她笑嘻嘻的大声说,“我们都快半个月没见了!不快点来抱抱我的话,我今天就不跟你睡了哦!”

    ——她决定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小五,但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整个九月,除了回日上山之外,要全部拿来黏住夏油杰!

    如果没有“外力”的话,也许一切真的会按照深羽所想的发展。有她的【看取】,身边也没有人死去。只是对人性失望的话,夏油杰大概并不至于偏激到做出原作里那般的举动来。然而,深羽并不知道,她一边努力,有人却在一边给她拆台。同样,她也并不知道,她自己才是被当做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有心人放上天秤的另一边的那一个。

    2007年9月■日,■■县■■市(旧■■村),调查村落内的神隐、离奇死亡任务前夜。

    任务地点是闭塞的村落,周边能够落脚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联系了辅助监督明早来接人之后,负责这次任务的夏油杰选择的是镇上唯一的商务酒店。隔音很差,楼下就是吵吵闹闹的居酒屋和做着风俗生意的廉价小酒馆。遮光也很一般,即便拉上了窗帘,也挡不住霓虹灯招牌投进室内的光线。

    于是午夜过后的房间里即便不开灯,泛黄的墙纸上也被朦胧的红光印照得殷红一片。夏油杰穿着充当睡衣的t-shirt和长裤,坐在床上,握着手机。隔壁床上正睡着硬缠着他一起跟来了的黑发少女。

    ——如果说咒术师是没有止境的马拉松。那么,尽头是什么呢?

    榎本:……这是最后一次了……日上山巫女的仪式,是将巫女放入叫做柩笼的箱中。箱中盛有夜泉——也就是黄泉之水。巫女的时间会被定格在入箱的那一刻……因此也被称为“永久花”……永久花陷入长眠,永远重复死亡和所【看取】到的痛苦……从这份痛苦中产生的力量,就是维持结界镇压黄泉之力。

    夏油:……为了防止黄泉泛滥?

    榎本:对。黄泉泛滥会引起大灾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雏咲大人没有告诉夏油君这件事,大概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明吧。毕竟要和关系很好的人分开……当然,夏油君这样强大的咒术师,就算在黄泉侵蚀之处也能活下来的吧。但是普通人就必死无疑了。

    夏油:所以,是用巫女的生命去换取普通人的生命?

    榎本:……不能这么说啊。夏油君,是你的话,应该可以理解的吧?就像星浆体一样。

    榎本:说起来,在这件事上,总监会对你们这届评价也是很高的。和星浆体不一样,神社本厅没有监测巫女诞生的手段。雏咲大人是快10岁左右才被找到的。她身世不太好,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之后寄住在养母家,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不重视,5岁的时候被拐卖过一次。被神社本厅找到的时候,是和之后的养父住在横滨。那里的环境……总之,可能因为对人缺乏信任吧。雏咲大人对总监会也一直很有戒心。反而是进入了高专之后,大概是受到了来自各位的好的影响,对上面的行事也配合多了。

    ——什么叫做“好的影响”?

    榎本:此前也是。现在日上山的结界很稳定,我们都推测神社本厅已经举行过一次仪式了。虽然不知道详情,但之前从未有过仪式后巫女离开日上山的先例。现在雏咲大人可以离开,结界也没有问题,说明神社本厅应该是找到了方法。

    榎本:所以,夏油君,你也不用太过忧虑。现在这种情况,只要结界不出问题,雏咲大人这个状态应该可以维持下去的。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很好的结果”吗?

    “……呜……”

    沉睡中的少女发出了不稳的轻呼。夏油杰立刻丢下手机,快步走到了她的床边。

    “深羽?”他握着少女的手,一只手撩开她的前发。触手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指尖都颤抖了一下。但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将温热的手掌贴在了她的额上,益发大声的开始叫她的名字。

    “深羽!”

    这只是个开始。夏油杰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深羽做噩梦了。虽然频率极少,但她偶尔会在非常沉的梦里,发出破碎的梦呓。

    不,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叫做梦呓。

    因为深羽在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睛。但却绝不是清醒。她黑曜石色的眸子睁得极大,其中却一片空茫。没有焦距,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然而透明的泪水骤然自她的眼中涌出。同时,伴随着断续的,时而含糊时而清晰的呢喃。

    “好疼啊……不要看……大家……被杀死了。好痛。眼睛……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

    “深羽!”

    “巫女被杀死了……好痛苦……要融化了。心……在融化……”

    “深羽!你醒醒!”

    “掉下去了……不要……”

    “深羽!醒过来!”

    “不要一个人……掉下去……谁来……拉住我……”

    “深羽!”夏油杰用力摇晃着少女的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作起了作用,深羽忽然全身一颤,模糊的叫了一声“妈妈”,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又睡过去了——不,应该说,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醒来”。

    ——所以,你管这个,叫做“好的结果”?

    夏油杰轻轻的把手移开,让黑发少女重新躺好,小心的擦掉她脸上的眼泪,然后帮她掖了掖被角。

    ——“只要结界不出意外”,那么,如果结界出了意外呢?

    一窗之隔的楼下街道上再次传来了骚动,喝多了的男女嬉笑打闹,毫不控制的音量在夜色中回荡。“……别在这里睡着啊!”“……有什么关系……报警啊。”“哈哈哈……警察送回家吗?”“我们可是纳税人啊!”

    ——强者保护弱者。

    ——“就像星浆体一样。”

    ——“夏油君这样强大的咒术师,就算在黄泉侵蚀之处也能活下来的吧。但是普通人就必死无疑了。”

    ——“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

    所以?我们到底是在牺牲什么,为了什么,保护了什么呢?

    夏油杰直起身,垂眸看着安静沉睡着的少女,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榎本孝直的话。

    ——“夏油君,我们在做的事情,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呐,悟。这个需要牺牲咒术师,需要牺牲我们的同伴,牺牲深羽去保护的世界,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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