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远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就好像被人给予的东西又突然要收回。
这些天谢星移一直寸步不离的待在他身边,让他有了这个人属于自己的错觉。
但他跟来时一样,走的毫无理由。
秦淮远看向他手上的书, “为什么?”那书被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 这个人昨天还和自己讨论书中的内容, 而在此前,没有一点预兆,“你在进来时还没打算走, 却在刚刚动了念头。”
谢星移微有些惊讶于秦淮远的敏锐, 他夸奖道, “你很聪明。”
秦淮远靠在轮椅上, 两手交叉合起, 指腹渐渐泛白。
谢星移继续道, “因为陆尧城能给我的,比你能给我的多。”
秦淮远身体前倾, “你想要什么?”
最开始他这样问过,但青年说“想要待在他身边”, 后来他再也没问过了。
谢星移在这方面非常坦诚,如果不是之前苏池的话以及陆尧城的举动, 他早就清清楚楚的说明了, “我想要你的喜欢。”
“喜欢?”秦淮远首先直觉这又是一个糊弄的理由,不信的笑了笑, 然而他看着谢星移认真的眼神,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谢星移说的是真的。
秦淮远觉得荒谬,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他尝试以谢星移的思路来问, “你要我的喜欢干什么?”
谢星移:“就像人们需要吃饭喝水一样,我不能没有这些。”
秦淮远似乎有些理解,“你有爱意缺失症?”
谢星移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他在脑中搜索一番,这个症状倒和他需要能量很像,“差不多是这样。”
“差不多?”据秦淮远对谢星移的了解,他能明确说明就不会模糊含混,秦淮远道,“那就还不是了。”
谢星移坦诚的点点头,“嗯。”
秦淮远声音微微发紧,“那到底是什么?”
谢星移目光淡淡:“我不想说。”
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秦淮远唇角往上生硬地提了提,“是我逾矩了。”
秦淮远很少对一个人这样直白无礼的刨根问底,他不否认自己有看谢星移回答坦率而逐渐试探底线的心在,但还是如此清晰的明确自己在谢星移心中只是一个普通人。
每天早安晚安、一起用餐、认真倾听他说话、几乎将近十二个小时的陪伴……
他有时真的恍惚以为谢星移是喜欢他的。
秦淮远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非常可笑,“所以陆尧城给你的喜欢多,你就要去找他。”
谢星移点头。
秦淮远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用陈述句的语气道,“你能对这些进行量化。”
要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刚刚一怀疑谢星移,谢星移就要离开。
而且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他怎么知道谁多谁少?
谢星移轻轻感慨,“你真的很聪明。”他微微俯身,单手撑在桌前,“但不能知道太多哦。”
秦淮远瞳孔微微缩了缩,感觉一阵轻风拂过脸颊,他闭了闭眼又睁开,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就像被蚂蚁轻微叮咬了一口,虽然不重,但异样感若有若无。
谢星移:“我要走了。”
他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那双眼睛是真的明亮漂亮,但也是真的冷漠无情,秦淮远心里突然生了一股强烈的不甘,“你还会再回来吗?”
“不会。”
谢星移转身离开,檀木门滑动合上,整个房间里又只剩下一人。
如之前上千个日日夜夜,这个房间在温馨热闹过后,又恢复空寂。
谢星移坐在白色小车内,听着周管家讶然的连问,“您怎么要走了呢?少爷他知道吗?”
“知道。”
谢星移淡淡一句话,将周管家的追问堵死。
周管家觉得不太可能,但他又没有胆子拦人然后再去问少爷,以这些天两人的黏糊劲,以及少爷为他破的例,周管家私下觉得少爷不可能放谢星移走。
谢星移看着路边的风景,一望无垠的高尔夫球场与花田、起伏的山峦与湖泊,没在他眼底留下一丝波痕。
他觉得与秦淮远相处起来很舒服,他不像苏池那样叽叽喳喳,也不像陆尧城那样霸道无礼,更不像许柏运那样出现一次又消失。
算是个很好的能量供应体。
但是他的能量突然变少了,以从苏池那里得来的经验,谢星移认为能量一旦变少,就会越来越少,所以走的毫不迟疑。
虽然在刚刚最后那一秒,他接收到的能量又突然变多,但谢星移并没放在心上,这或许只是个误差。
而且秦淮远太聪明了,谢星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他几乎将这些天攒的能量全用完了,他从秦淮远这里汲取到了教训。
以后不能对能量体有问必答了。
谢星移出了秦家庄园,拒绝了周管家要送他的请求,自己打了出租车回学校。
临近开学,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多。
谢星移走在校园路上,收到了不少招呼问好,也零零散散地接受到了一些能量。
到了a栋401,谢星移推开门,陆尧城正跷着腿坐在椅子上,随着门开响,他偏头,沉沉的目光压在谢星移身上。
谢星移向自己的床铺走去,准备清扫一下灰尘,像是朋友叙旧般,“你来了。”
陆尧城忽然爆发,椅子脚一转,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向内扯,“谢星移,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谢星移难耐的蹙起眉尖,心中几乎是立马怀念起秦淮远的好来,他一根一根掰掉陆尧城的手指,语气平静,“你一天给我打几十通电话,我不想接。”
陆尧城语气越发暴躁,“那是因为你跑去秦家了!你不知道秦淮远打的什么主意吗?”
“他想捧我。”谢星移当然知道。
陆尧城站起来,他比谢星移高一些,步步逼近,语气咄咄逼人,“一个陌生人会无缘无故想捧你吗!他不怀好意,想要包养你!”
谢星移知道字面意义上的“包养”,并没有露出异色,有些不满地往外推陆尧城的胸膛,“你不要大吼大叫。”
陆尧城双手捏着他的肩,口不择言,“你要是想演戏,我可以捧你啊!你为什么要找一个残废!”
谢星移已经彻底失去耐心,脸色冷了下来,“放开。”
陆尧城固执的不放。
谢星移手指搭上陆尧城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扯了下来,他见陆尧城还想继续纠缠,立马回头,冷若冰霜道,“你再这样,我出去住了。”
陆尧城的手悬在半空,又骤然捏紧。
他扯开椅子坐下,发出巨大的刺拉声,像是在宣泄某种不满。
短短一段交锋,谢星移就觉得有些疲倦了。
他将床铺清理了一下,合衣躺在床上休息,闭眼前还在想,或许他应该在秦家再多待一段时间的。
寝室里安安静静。
陆尧城轻轻走到谢星移床边,目光如射线般从他裸露的皮肤上划过,白皙滑嫩如凝雪,没有一点红痕。
他微微松了口气,压下了自己想要撕开他衣服瞧瞧的心。
虽然知道秦淮远那残废多半可能对谢星移做不了什么,但陆尧城还是担心,秦家人多势众,那残废要是真的有想法,谢星移一个人怎么抵抗?
看着那隽秀安稳的睡颜,陆尧城心中忽然升起无边的委屈,他这么喜欢他,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暴躁不堪,可谢星移就这么轻飘飘将自己打发了,还如此冷淡。
他从未受过如此对待。
陆尧城有心想晾一晾他,但又舍不得,他只能将气出在秦淮远身上。
他脑海里划过了无数种整治秦淮远的方法,但他现在根本不能动家里的力量,要不然他爸妈肯定会对谢星移印象越发不好。
很久,陆尧城才离开。
秦家四楼卧室。
厚重的窗帘早已被挂起,阳光直射进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桌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影子渐渐随着光线缓缓偏移,然而他本人却如凝固的雕塑般,一动不动。
不甘、难受、恼怒、失控……
秦淮远心中翻江倒海。
他至今说不清对谢星移是什么样的感觉,初见时只觉惊艳,他欣赏,想要拥有,就像是想要拥有一件名贵品般。
但谢星移拒绝了他的条件,提出想要待在他身边时,他确实心如鼓噪,有一丝丝的心动。
在这些天的陪伴中,他浅浅的喜欢与好奇杂糅,越发想要探寻他的秘密。
后来他发现了石子的问题,权衡要不要去研究他,毕竟谢星移跟苏池不同,他是自己主动去接触的,秦淮远不否认自己对他的喜欢。
但这种喜欢并不能打消他的怀疑。
谢星移想要什么?
秦淮远今天知道了答案,他想要自己的喜欢。
可这种喜欢并不唯一,他的可以,陆尧城的也可以。
就像是商场里的替代品!
一想到这里,秦淮远心中的情绪越发翻江倒海,他几乎想用强硬手段将谢星移留下来。
秦淮远微微喘息,闭目靠在轮椅上冷静。
这时候,他似乎忘了桌上的小石子,也似乎忘了他之前升起的研究之心,脑中全是青年毫不迟疑离开的背影。
谢星移比他以为的对自己的影响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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