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刺杀,一共抓到了两名刺客,他们皆在被抓之时,咬破藏于嘴内的毒药,瞬间毒发死亡。
至于迎亲人马这边,除了死了一位喜娘、两个丫鬟,伤了十几个亲卫外,再无其他伤亡。覃如是在慌乱之中,机智地跳下花轿,躲在路边摊位后,幸免于难,而路峰也毫发无伤。
只有叶凤泠这边,因为有亲卫看到利箭射入,大家都以为她香消玉殒,不想她能幸运生还。
尽管经历刺杀,但路峰和覃如是的昏礼还是赶着时辰按时举行完了。
新郎官新娘子拜堂之时,叶凤泠就顶着一头乱发和一身凌乱紫袍,观礼。
她望着淡定从容、沉稳自若的路峰,心底生寒,如果不是她机智,此刻就不是昏礼,而是她的葬礼了。
只是,路峰为何想杀她?
蹙着眉头的叶凤泠,自然不会看不到努力憋笑的三皇子和南平王世子。两人都来观礼,他们一见叶凤泠的草包样子,就乐不可支,可他俩谁都没有上前同叶凤泠说话。
更奇怪的还有,继苏牧野冲上马车寻找叶凤泠后,他就又恢复到那个潇洒从容、阴阳怪气的美人世子。整个昏礼上,他都目不斜视,一眼都没看叶凤泠,就仿佛她是那路边碍事的枯草一般。
礼成之后,覃如是踏上去交州的征途,叶凤泠同她挥手告别,目送她的马车,跟在路峰的高头大马后,一路远去。
咳,叶三小姐,我送你回叶府吧,你的马车鲁生去修了。洗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垂着头不看叶凤泠,但通过他的声音,叶凤泠也听得出里面的笑意。
切,真没见过世面,这算什么。
叶凤泠心里对这些公子哥儿们的少见多怪翻白眼。她也不客气,坐进洗砚准备的舒适马车。
路上,热衷聊天的洗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在他的聒噪里,叶凤泠知道了一个让她心惊的消息,者者居掌事郝新死了。
郝新死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据说被神机影卫杀死,死状惨烈,当时一定非常痛苦。
想到郝新曾经胶着于自己身上的粘腻目光和胁迫,叶凤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神机影卫多了一份感激,也许,苏牧妤说得对,他们真的听得见百姓心中的冤屈。
叶凤泠一路平安地被送回到了叶府。
苏府,苏牧野叫来墨盏,你确定看清当时射箭之人用的是军弩?
时下,弓箭分为寻常百姓所用的普通弓箭和军队士兵用的弓箭,军队弩弓较平常弩弓更为轻巧,而且最特别的是弓上弦是浸过桐油的蚕丝,颜色呈焦黄,同普通弓箭迥异。
是的。但叶三小姐马车上的利箭又是普通的箭,并非军队用箭。墨盏写到。
苏牧野明白了,暗忖这次刺杀恐怕就是路峰自己设计的,如果成功,覃如是受伤甚至死亡,朝廷都势必要重新赐婚,如果不成功,也能消去朝廷对他的几丝忌惮——被刺杀意味着有藏于暗处的敌人,骁勇如路峰,也不能安安稳稳。
但苏牧野有一丝困惑,路峰为何煞费苦心的选用普通利箭射杀叶凤泠?掩藏刺杀是他主使,可以理解,关键是为什么要杀叶凤泠,他们认识么?从最初叶凤泠轻松说出路峰床榻喜好开始,苏牧野就对二人的关系有一种敏锐直觉,绝不是叶凤泠所言的毫不相识。
那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牧野握紧手中竹骨扇,心里升起不安。
墨盏瞟一眼苏牧野,默默退出了书房。
送走覃如是,叶凤泠安心筹备回苏北的事,她把鲁妈妈一家留下,为她守好宜秀居,但她又要带着鲁妈妈的小女儿鲁小花一同回苏北。
月麟悄悄问叶凤泠,为何要带上懵懂又淘气的小花,不怕麻烦么。
叶凤泠当时是这样回复月麟的,咱们远在苏北,京都这里比我能给鲁妈妈更光明未来的人大有人在,人心易变,为了保证鲁妈妈一家能安心为我所用,鲁生和鲁小花,至少有一个,我要带在身边。
月麟受教。
叶凤泠为此还专门为鲁小花改名和罗,顶了自己身边大丫鬟的缺儿,鲁妈妈自是千恩万谢。
定好叶府内诸事,叶凤泠又起大早去了趟通济坊,原本褚亮、向师傅和季阳三人已经准备启程了,突然接到叶凤泠的通知,要同叶凤泠一块回苏北,行程就被推迟到十一月初五上路。
通济坊这边叶凤泠打算留下纨娘和石头看家,可这二人一个瞪着可怜至极的眼睛,脉脉无语望叶凤泠,不答应也不反对,另一个扭着水蛇腰扑到叶凤泠怀里哭天抢地,黏在叶凤泠身上不下来
最终,叶凤泠只得让鲁管事一并照看通济坊的宅子,这边五人全部同她一道回苏北。
听到这个决定,石头和纨娘同时欢呼起来,石头开心的挽上叶凤泠的胳膊,亲昵地来蹭去。纨娘则斜斜朝褚亮飞了个志得意满的眼神儿。褚亮回她一个白眼。
住到通济坊这边后,褚亮同纨娘几乎可以说日均一战,上到厨房灶事、下到鸡零狗碎,只要褚亮说东,纨娘定要插几句嘴,磕磕绊绊、吵吵闹闹,大家慢慢都习惯了。
反而是向师傅和季阳,依旧关系冰冷,向师傅从牢狱里出来后,重新投入定州公府印香的调配之中,对季阳的温情小意置若罔闻。
看着通济坊这边大家热火朝天的准备回苏北的行李包裹,叶凤泠笑眯眯,她调皮地吹了吹额上刘海儿,歪头望望天,扭头对月麟说,趁着今儿天气好,咱们一并去苏府把辞行的事办了!
这次回苏北,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个半年,于情于理,叶凤泠都要去苏府向苏府诸人辞行的。
她先去苏老夫人、长乐长公主、叶夫人和韩夫人处走一遭,除了长乐公主没有在,其他人都拉着叶凤泠说了好半天话。
最让叶凤泠意外的,便是叶夫人同她说了好半晌话,一改往日的冷淡,还问了半天苏北柳府的情况,直接把叶凤泠问懵了。
这份疑惑,等她到苏九歌那里才被解开。苏九歌翻过年就满十七岁了,在京都,十七岁还没定亲的女孩子不多,叶夫人为了苏九歌的婚事愁得火上房。无论她找来多好多俊的公子,苏九歌都不点头,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又说不出来。
左右定不下来的叶夫人,无奈之下,开始把目光投向京都之外,苏北柳府虽然没落,但柳家也有其他的亲戚啊,是否有苏北、江南等地大族的信息呢?
病急乱投医的叶夫人,把叶凤泠看成了一条通向苏北的路。
听苏九歌解释完的的叶凤泠,恍然大悟,她看着走神的苏九歌,欲言又止。
耳边苏牧妤还在嚷:泠姐姐,我也想去苏北玩——
我想吃苏北的小吃和果子,吃里自有颜如玉、吃里自有黄金屋——好想去!
一声比一声拉长,一叠高过一叠,吵得苏九歌无法再作那怅然忧郁美人,叶凤泠也无法尽职尽责扮演好一无所知的好表妹形象。
两人抬头无奈对视,叶凤泠只好道:我到苏北会差人给你送吃食回来的。
苏牧妤当即欢呼一声,一骨碌从椅子上跳起来,催促叶凤泠给她先列个清单,她哒哒哒跑去书案准备好笔和纸,又趴在上面瞪大眼睛看叶凤泠一笔一划写。
美人长裙翩跹,立在书案前惊鸿动人。
叶凤泠在苏府辞行后,慢悠悠地穿过园子,向二门口走去。
走着走着,她的眼皮忽然跳了起来,想起俗话里云,眼皮跳,灾来到,心里突然就升起一股阴翳闷闭之感。
她抚着胸口停下脚步,总觉得要有事发生,却理不出头绪,干脆拐向另一条去向二门口的路。
夏日时,一池开得欢快的拥拥簇簇青莲,不过几场秋雨,就只剩下残枝枯叶了。叶凤泠觉得胸闷喉干,干脆让月麟等下,她猫腰伸手将岸边最近的一支干枯莲蓬捉来。
莲蓬上还留有朝露雨珠,顾不上许多,叶凤泠探头要喝。
月麟还没张口劝,叶凤泠就已经伸出舌头接住那清凉甘甜的莲露。
莲露清凉,别有寒津,她仿佛得了仙露一般,一路便循着池子边走,遇到够得到又承接有露珠的莲蓬,就捉来附身啜饮,这才觉喉咙不再发干。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时,叶凤泠也没有回头,她正垫着脚探身吸莲露,寒露入口,她才缓缓侧头,就见苏牧野正勾着唇角看着她。
叶凤泠动作明显僵了僵,她缓缓收回手。
月麟呢?
举目四望,一脸红晕的月麟垂着头立在远处。
叶凤泠:
人若生的好,不肖他做什么,便是立在那里对你笑,你就会觉的漫天的星星似乎都落在他的眼睛里,天生有这样的本钱不去玩弄感情,叶凤泠都会替苏牧野可惜。
她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幻觉,又或者是在想自己要作何反应。叶凤泠想,自己反正在苏牧野面前也没什么好形象了,也就无所谓装不装的了,索性继续伸手捞莲蓬,吸着莲露。她还背过身去,不想跟他搭话。他见自己不理他,无聊了自然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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