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麟早就忘了哭,心中被一股莫名的忧伤笼罩,她后知后觉感觉到了洗砚在伤心难过。
在回苏北前,她对洗砚的感官,停留在此人有着超乎正常小厮的大胆油滑。等到被苏牧野带在身边,她频频被洗砚使唤,开始不显,后来也渐渐反应过来。不过她向来勤快,跑跑腿干点活儿没什么,只偶尔在心里略有不满。
真正让月麟明确感受到洗砚对她的关怀,是在跟叶凤泠住回到芷园之后,或明或暗的帮助、喋喋不休的调侃,还有在苏世子面前对她的照拂,她都了然于心。她想,自己的好心终于有了好报,那些日子的“苦劳力”没白当,洗砚心底还是好的。
直到洗砚热心肠为她张罗夫君,月麟才意识到洗砚对她的关注貌似超出了普通认识的关系,柔兆还算是洗砚他们那边的人呢,都没看洗砚这么关心柔兆。她想了又想,得出结论,洗砚是在把她当妹妹看……
洗砚一直在看着月麟,看的她都开始慌乱了,才转了头。
恰在尴尬时刻,苏牧野抱着叶凤泠回来了。
月麟眼里再没有别人,扑上去查看叶凤泠有没有受伤。不怪她害怕,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叶凤泠,披头散发,眼波流水,面红若火,摸叶凤泠手,也是滚烫,实是一副受惊起热的样子。
苏牧野神清气爽抱叶凤泠进内室,丝毫没有一夜未眠的疲倦。他放她到床榻上,把她从薄被中剥出来,又吮一口她肿起来的嫣红唇瓣,才起身出去叫月麟进来服侍她洗漱。
叶凤泠心颤颤的,有种不真实感,苏牧野简直将她捧在掌心一样,她思绪乱飞,如云一样荡来荡去。无论怎么样,一种不能忽视的幸福味道,还是顺着她的眼角眉梢,流了出来。
沉浸于甜蜜心情的叶凤泠,没有注意到月麟的心不在焉。
苏牧野没有立刻离开,等叶凤泠重新换好衣裙、净面之后,又坐回她面前,至于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能透过叶凤泠耳后红梅猜测一二了。
再不走就赶不上早朝了,洗砚耷拉着脑袋在门外小声又催了一遍,终于盼出苏牧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按照苏牧野写的信,叶凤泠这几日都要辟谷,月麟反馈她昨夜送信去大房时,王夫人正在同大少爷叙话,看了她手上的信,王夫人道让叶凤泠安心休息,别的什么都没说。
此后几日,叶凤泠开始了“辟谷”休养。真不吃饭是不行的,不过不能从厨房提饭食了。柔兆会武功的重要性立刻被充分挖掘出来,她日日趁人不备翻出墙买吃的,再翻回来,往返数次,孜孜不倦。
叶凤泠安安静静窝在宜秀居辟谷,想着自己的心事。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心急和苏牧野的婚事了,心思转到更发人深省的几件事上。
其一是叶凤媛怀孕遵懿旨于家中休养。纵然身怀皇家之子,如同免死金牌在手,叶凤泠还是有些不解,叶凤媛不是最爱惜名声的么,还听说她努力在京都城坊间经营乐善好施的美名,这么一怀孕,就算目前没传出去,只要她生出来孩子,大家不是傻子,一算就能算出来日子不对。
叶凤媛的想法和路数,真是让叶凤泠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其二是蒋奉奉去西南。同白家兄妹分手后一直没有联系,京都到西南昆州,路途遥远,书信不便,加上双方分手时也未约好通信,叶凤泠并不了解白灵的情况。就她所知,离开洛阳时,白灵当是放下了对蒋奉奉的异样情愫,可若再次见到蒋奉奉呢?苏牧野说蒋奉奉去西南跟白灵无关,可叶凤泠还是认为,蒋奉奉一定会去见白灵。哎……
其三便是苏牧野和太子的矛盾。她在秘密水屋里听到了花桃儿对苏牧野说的话,对朝堂暗流汹涌有了直观感受。连花桃儿都知道太子跟苏牧野之间日益冰冷的关系,足见此事已经不算秘密。
太子是嫡长子,深得魏皇后钟爱,娶了陈家小姐为正妃,还生下了皇室第一个孙儿,储君位稳如泰山。苏牧野身为长公主爱子,从前风流任性,经查办番波斯国走私一案,民间名声逆转翻盘,在世家中呼声也不错。
单从身份上讲,苏牧野是万万不能跟东宫掰手腕的,天下姓冯。不过苏牧野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不说其在宗族世家中的影响,从今上到皇太后,明显对苏牧野宠信有加。任凭太子暗中找了多少人公然上朝弹劾苏牧野,给苏牧野下绊子,都被今上不咸不淡地压了下来,只批阅一句:知道了。
这还不算苏牧野手里握着神机影卫这一支影子一样的谍报系统……
是以,太子和苏牧野的争执,归根结底是一场时间的拉力赛。太子在熬,熬着旧的皇朝衰退,新的朝阳升起。苏牧野在等,等着三皇子成长,成熟到可以同太子一决雌雄。
就算苏牧野不说,也不可能打听到,叶凤泠都猜到了,今上对太子可能是不满的。作为深谙圣意、精明狡诈的苏牧野,敢跟太子面和心不和,只能是他揣测出宫里对东宫看法的分歧。
这人多大胆啊,敢插手储君位,在谁当皇帝的事情上动脑筋。
这人又多无畏啊,无畏到如果他看不惯,就要动动手脚,就算不能完全按他心意来,至少不能是他不能接受的局面。
就叶凤泠旁人来观察,太子实在有些德不配位,好色、荒淫、手足情淡,貌似在朝政上也没什么建树,至少叶凤泠没听说太子做过什么。最让她无法直面的,还是太子在明知三皇子跟叶凤媛好过一场后,还能收下叶凤媛这枚芳心,整出来一出婚前有孕,再想到别院的秦嫣……叶凤泠简直觉得此人是淫棍……
可是淫棍有淫棍的本钱,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只要他能坐稳东宫位,就有资本跟苏牧野扳平。
今上到底一天天老去了啊……
一旦山陵崩,天下易主,那可就是太子说了算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想要臣子的命,连理由都不用费心挑,自古以来,由于种种原因被皇帝打压报复的能臣还少吗?
……叶凤泠越想越惆怅,苏牧野走的这条路,真是走一步看一步,步步惊心,充满变数。她只希望,他能逢凶化吉,把控好全局。
今上的命关系到了苏牧野的命,叶凤泠偷偷问柔兆,神机影卫有没有人负责今上的安全,不怪她想得多,实在一旦今上死了,太子立刻就能为所欲为,实在令人忧心。
柔兆垂着眼皮,用只能两个人听清的音量告诉叶凤泠,神机影卫里没人去皇宫保护今上,进皇宫的神机影卫都是去探听消息的。在神机营里,将军才是他们的主子,今上……额,某些时候是他们探听的目标……但叶凤泠也不用担心,就她所知,今上身边有死士,武功高强,明暗皆有,直接听令于今上,弑君的难度,大概跟移开玉顺山、填平琼江有一拼。
阿弥陀佛,叶凤泠放心了。
内室外,月麟在缝叶凤泠的软底鞋,她一时走神,针扎到了手指上,登时涌出一大滴血珠。
“三妹妹在做什么?月麟,你流血啦?”头顶传来一个脆生招呼。
听到声音,月麟顿时一个激灵,迅速道:“二小姐啊,小姐在屋里休息。我……没事。”
叶凤锦没多问,一个丫鬟,还不值得她费心,何况她今日来是有要事的。
屋里的叶凤泠跟柔兆使了个眼色,迎上去。
叶凤锦气喘吁吁,眼里满是阴霾,不等坐下就言明她的来意。她来是问叶凤泠讨要香粉的,最好是那种能“助兴”的香粉。
叶凤泠:!!
助兴?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绾着流云髻的叶凤锦似下了极大勇气,肯定就是叶凤泠理解的那个意思。她咬咬牙,才开腔说出几个字,眼圈就红了:“三殿下……三殿下说他无意同叶府联姻……让我……莫蹉跎年华……”
从南平王府寿宴上回来,叶凤锦就眼皮子总跳,觉得要有事发生。昨日她回外祖家,在街口遇上一辆低调精致的马车。
她的马车被拦住,穿着便装的宫侍走出来请她移步茶楼。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入目一身半新不旧的水青色葛布直缀,公子如玉,典雅温和,淡淡笑着在雅间里等她。
梦寐以求的场景啊,叶凤锦简直要飘了,她忍不住掐了下自己,用疼痛提醒自己这不是做梦。
三皇子轻轻笑着,仿佛没有看到叶凤锦孩子气的动作,先问了问叶子卓的伤势,然后便说出了叫叶凤锦肝肠寸断的话。
当初秦氏托叶凤泠给三皇子过话的事,叶凤锦开始不知道。秦氏见叶凤锦茶饭不思,加上叶凤媛公然给二房没脸刺激了叶凤锦,秦氏怕暴躁的闺女忍不住闹出事,就告诉了叶凤锦。此后,叶凤锦便小鹿乱撞地幻想着三皇子答应提亲……直到三皇子告诉她,他无意于她,哪怕有百万金银为嫁妆,都不愿娶她。
p+PApkVdHvB6yHo91aXfw/woesoUm6rQlm45swEpoKRauujxs+Z45cFpQmLgxh4YvXvEviiZuNxz1xfdFkHjzQ==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