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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粮草垛旁男女
    天下人都在看着这场战斗,雍曲班扎军营中,气氛同样凝重。大军归营前,三天里各种消息不断飘飞,喜忧参半。跟着消息一块回来的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尸体。第一天时叶凤泠脸色不由发白,她看着江湖名医时时刻刻精光闪烁的眼睛都充满了无奈,第一次理解到战争的真正含义。

    用大把时间迷茫,在几个瞬间成长。叶凤泠忽然忆及苏离说过的话、赵向前的亡妻等等,想到紫苏、想到覃如是、想到花桃儿……灰色的心情,在韧杆上旌风翻卷,缠绕着云彩。

    三个白昼、三个黄昏,叶凤泠数着手指度过,连睡觉都频频惊梦,生怕醒来会听到噩耗……直到王宇庭特意漏口风给她,方不再心事忡忡,换了心情去厨房做菜。做的菜她吃不下,都送给了王宇庭或者随便一位路过营帐的士兵。

    现在一听到营帐外炸锅一样的呼喊声音,哪里还坐的住,跳起来朝外狂奔。

    ——“胜了!我们胜了啊!”

    ——“快!赶快叫军医,这些都是伤员,快救人!”

    ——“速速将那些捉来的游医赶到大将军营帐去!”

    “救人”的话横七竖八往耳朵里钻,中间夹杂着“路将军突然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低声讨论,叶凤泠心一跳,本能停住脚。她炯炯有神望着路峰一名随行亲卫满军营找军医,嘴角略略上扬。

    不过她很快回神,抓住身边跑过一人问:“苏大人呢?他回来了吧!”

    士兵开始还很不耐烦,待看清她的样子,大脑空白了一下,竟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叶凤泠见士兵呆呆的,以为苏牧野出了什么事,她在这里这么久还没看见洗砚和墨盏……叶凤泠控制不住急起来,使劲推开这个问不出话的士兵,又抓住另一个路过的士兵逼问。

    第二个士兵也吓了一跳,讷讷说不出话,但他用手指指出了一个方向。

    ……

    此战算是大胜而归,大批军将士兵返回,空了三日的军营一下子热闹起来、用阵亡血肉和鲜血换回的热闹。

    伤员众多,几乎所有无伤的人都被拉着给军医们帮忙。叶凤泠想挤开人群去那个士兵指的方向,中途被叫住数次帮人包扎伤口。

    她咬牙,矛盾又无助,见不到苏牧野,她的心像只跳跳蛙一样不停蹦跶。然而她不能撒手不管地上躺着的流血战士,只得硬着头皮停下来、又停下来……

    就这样,在叶凤泠寻找苏牧野的过程里,她双手沾满鲜血,脸上也有,还不知怎的背上了一个小药箱,在军帐和伤员之间穿梭着。有人说苏大人就在旁边、有人说苏大人和大将军在一起,有人又说苏大人好像受伤了。在见到苏牧野之前,众说纷纭,叶凤泠愈发忧心,脑门虚汗刷刷流着。

    日色已经几乎被黑暗尽数吞噬,叶凤泠转的脚都麻木了,才在厨房后身儿堆放日常食用的粮草垛附近,找到了苏牧野。

    厨房的烟雾呼呼腾腾冒着,军营里血腥扑鼻,苏牧野靠坐在粮草垛前,逐日欢乐无比的大口偷吃粮草。洗砚和墨盏都不在苏牧野身边,他一个人,跟一匹马,静静待在方寸之中。

    铠甲已经被苏牧野脱下放在一旁,外袍、脸上都有些浓的发黑的血迹和不知是什么的污痕。他闭着眼,睫毛浓长而温弱地垂落,风一吹,像银河上神鹊拖拉的仙河车飘过留下的片片银华车辙,被镀了光。

    他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睡着了。

    叶凤泠身后跑过来一个士兵:“啊,苏大人在这里,大将军那里……”

    叶凤泠飞快地竖起手指:“嘘!他受伤了,我得给他包扎。等下就赶去路将军营帐。”

    说话的士兵茫然看了她一眼,大概认出她是苏大人闻名遐迩的贴身侍从,虽然没听说苏大人受伤,但还是慌慌张张跑走了。

    叶凤泠踮着脚尖踩过地上草屑,走近草垛。逐日从粮草堆里抬起埋头苦吃的大马头,憨乎乎瞅了一眼,见是叶凤泠,凑过来用喷着热气的鼻子使劲嗅她,还用温热大舌头舔了舔她的手,之后就又低头继续苦战了。

    叶凤泠蹲下,把小药箱轻轻放在一旁,眼神在苏牧野脸上、胸前扫视一圈,心被针扎的刺疼。无论什么时候,叶凤泠都没见过苏牧野不修边幅,他总是光鲜亮丽、油光水滑的像只花海豹,皮肤更是不显糙,京都美人如玉的俊逸绝非空穴来风。眼下不过区区三日,他的脸就瘦了一圈,眼底两大团青黑,下巴上的胡子茬青青一片……他难道三日三夜都没睡一会儿么?

    叶凤泠更心酸的是,他那样警觉的一个人,她都蹲在他跟前了,还逗逐日,他还没有醒来,这得多累啊。

    他难道不记得胸口还有尚未痊愈的伤口么,叶凤泠心里小人气鼓鼓,答应她的不会死的话果然就是糊弄人,这么积极、这么投入,好容易从战场上平安归来,若是旧伤复发,她是不是得哭死。

    他怎么这么叫人牵肠挂肚、又气又恨又心疼呀。一整颗太阳坠在她心底,炽热又灼烫。

    叶凤泠腹里抱怨不断,鼻端酸楚涩涩。抹去眼角水渍,叶凤泠先冷静下来检查苏牧野手脚有没有受伤,然后抬他胳膊,最后解开领口衣扣。待那滚着血红的狰狞伤口自衣袍内露出时,她再度被气到抽抽嗒嗒。

    此时半个脸都靠在叶凤泠颈窝的人终于醒了。

    苏牧野睁开眼一瞬间,浑浑噩噩,没弄明白自己在哪里。

    黄昏早过,军营灯火点亮,朦胧光线下,一个满头翘毛的家伙正在一手抱他、一手擦眼睛,嘴里叽里咕噜,仔细听,都是“混蛋”、“骗子”、“怎么不死在战场上”、“回来就是骗她心疼的,只会欺负她”……这种有碍团结、非常之不礼貌的话。嘴里骂着还不算,她还要往他胸口上抹药。

    冰冰凉的药膏一被抹到胸口,苏牧野禁不住浑身战栗颤了一下。他把脸凑去她颈窝,用胡子茬划过她肌肤……

    叶凤泠一脸绯红,同时心口放松,人醒了还有心情做这种举动,看来是没大事。她小声嗔一句:“亏你没再添点伤,不然我要被你气死了。”说着,她故意用大力,换来苏牧野手上青筋闪现。

    叶凤泠气哼哼帮他掩好领口,低头正好瞧见他骨骼修韧、指节修长的玉白之手。一个男人的手,长这么好看,总是让人神思菲菲。众人皆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其实何尝不是男人第二张脸。反正在叶凤泠这里,苏牧野这双手真是给他加分好多。

    尤其以她近一年多接触到的这些异性来说,还没有一个人的手比得过苏牧野。如此看来,他身上又多了一项优点。

    叶凤泠专注地盯着苏牧野的手,神魂颠倒、绯意缭乱。颈窝忽然又被扎,苏牧野慢慢坐直,眼里没睡醒的诧异被轻浮的挑弄替代,他用很低的声音发出带着睡梦的混沌:“你看什么呢?春心荡漾。”

    叶凤泠心一颤:“看你手长得这么好……忍不住想用针扎扎你。”

    苏牧野眯起眼睛,哼出声。

    他见叶凤泠眼波横流,盈盈而润,又温柔又狡黠,神采如山林里在猎户手下逃命多次的小鹿,心立时痒了起来。

    爱情很多时候就是无数次的心动,相同的人,总会在许多个瞬间再次被打动。

    漫天星光、晚风拂面,四目相对。

    苏牧野就着靠在草垛的随意坐姿,拖叶凤泠到近前,与之拥吻。含含糊糊的,苏牧野轻声:“你想回营帐,还是在这里……”

    突然,有王宇庭声音传来:“苏大人……”

    王宇庭转个弯儿,旋即又转了个弯儿,带着几个士兵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嘴里笑着道:“肯定在那边,咱们再去找找!”

    眼尖的他自然没有错过草垛子里亲吻的男女,内心感慨:年轻真好啊。

    忽然而至的声音,又猝然褪去。

    脸皮薄、尚存羞耻心的叶凤泠觉得分外不好意思,要往后退开。她用手去拦苏牧野的嘴,不肯再被他占便宜。水润的眸子,含着水雾一样,泠泠生烟,欲落不滴。水上燃火星,溅满漪漪水影。

    她可真好看,把脑袋搞成这副鬼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好看。

    其实苏牧野**没有多少,单纯玩闹。刚从战场下来,身心俱疲,但叶凤泠的抗拒无疑叫他升起几分兴致。面上冷淡色不改,手却在叶凤泠直腰起身时,猛地拉她向前,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捂住她嘴,将她重新压入怀里。他俯下口,重新亲她。

    叶凤泠手捶他肩膀,让他放开自己,“呜呜呜……会……会有人看见!”

    苏牧野闭着眼,灯火照在他面上,睫毛下的阴影展翅欲扬,他觉得心热起来了,看来真是只有她能点燃自己滚烫的心火。什么人?和他有什么干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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