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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第 190 章
    黄包车车夫很快就把金燕西拉到了金鹴华所居住的庄园。到了那座金公馆后才发现这里大门紧闭。这也寻常——大户人家哪家不是大门紧闭的呢?只是却太寂静了些。按理来说, 以金鹴华在沪上的炙手可热,他的门前不可能出现车马冷落的状况的。

    合该门庭若市才对。

    金燕西付了车钱,上前去按响了门铃。却见到一个老门房探出头来:“先生, 您找谁啊?”

    金燕西对那门房道:“我是你们家先生的弟弟, 金燕西。快点给我开门, 我要去见我哥哥。”

    那老门房道:“怎地现在这么多的人都上门来说自己是金燕西啊?咱们公馆都打出去多少人了?怎地还有骗子往上撞?老头子今天心情好, 就不去揭发你啦。你快走吧!再不走,我让人把你送去巡捕房。”

    什么叫做这么多人都上门说自己是金燕西?什么叫做骗子?

    金燕西有些懵,他道:“我是真的金燕西啊?我怎么会是骗子?当初是我不懂事,从李顺叔哪里跑了出来, 现在已经幡然悔悟,过来找哥哥认错。我哥哥是金鹴华,我爹是金铨,这是全然没错的啊!”

    老门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这些天来的骗子都是这样的说辞。燕西少爷不懂事出去养戏子,京里总理把燕西少爷送到沪上来让咱们家先生管教。结果燕西少爷从北平那边儿的李管事手里跑了出去,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京里总理大怒, 说是要和燕西少爷断绝关系。”

    “自那之后, 市井之中流言日多。加上现在有了报纸,咱们金家的一些消息也会传播出去。那些小人在听到了咱们家先生近期出国做生意和燕西少爷以前没来过咱们府上这两条消息后, 便上门来说自家是金燕西,骗取钱财。真是好不可恶!”

    “先生已经发过电报回来了, 以后上门来说自己是金燕西的, 统统打出去!先生说了,北平的太太给燕西少爷偷偷塞了钱,他不可能上门来找他骂的。因此上门的全都是骗子,半个都不用理会!”

    金燕西听了这话之后如遭雷劈。他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了。门房见他还不走, 便没有刚刚那么好的脾性了:“我说,你怎么还不走?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若不是我今儿心情好,哪里会和你浪费这般的口舌?偏偏你这个小瘪三还不领情吗?”

    金燕西被这老门房刺了几句,但是现在他被人这样讽刺辱骂,却没有最初遭遇这些的时候的那种愤怒了。他隐隐还是有些生气愤怒的,但是这丝生气愤怒在他摸到兜里的五块大洋和刚刚做黄包车找零找给他的一把铜子儿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他仅剩下五个多大洋,在沪上的生活已经无以为继了!

    “老哥。”金燕西握住金公馆的铁门上的浮雕栏杆:“我真的是金燕西。不信你去找一个认识我的人,一看便知。”他听到了那门房说金鹴华已经出国做生意去了,此时并不在。因此便道:“你们的青竹管事,沈管事,都是认识我的。”

    想了想后他又道:“对了。今天不是星期六,你们家太太应该也放假在家,她一定是认识我的!”

    那老门房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就不死心呢?知道我们家先生身边的几个人,便了不得了吗?非要进去?先生身边的两位管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当之前的骗子没有说过,所以过来和我撞运气吗?既然你不死心,那我问你,我们青竹管事和沈管事具体的姓名年岁,你能够答上来吗?”

    金燕西也就知道金鹴华身边有这么两个得力的管事,哪里知道他们具体的姓名年岁?金鹴华说那两位是他的管事。可是在金燕西看来,身边的管事或是外面铺子的掌柜,也不过是家仆罢了。

    他一个少爷,怎么回去关心家仆的事情!

    见他讷讷地答不上来,那老门房好似是笃定了他是骗子一般:“你这个骗子!青竹管事和沈管事都和先生做生意去了!就你这样的骗子,居然还拿我们家太太还唬我?整个沪上谁不知道太太他们物理系的跟着陈教授一起去南边游学了?”

    说完之后他按响了手边的一个电铃,没过多大会儿便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彪形大汉出来。那老门房对两个大汉道:“这又是一个看咱们家先生太太不在家,想要来撞大运的骗子。直接扔出去!小老儿今儿心情好,想要劝他走。可他偏不听,在这里喋喋不休,把小老儿当傻子!你们把他扔的远远儿的!”

    这老门房也是金鹴华比较信任的一个老仆。金家的门禁很严,门房也是一个重要的工作岗位。因此像是这两个大汉这样的普通护院,对着老仆都是很尊重的。

    他们听到了老门房的话后问他道:“老叔,用不用咱们把他送到条子哪儿去?”

    那老门房把门打开,让着两个大汉出去收拾金燕西。一边儿开门一边儿对着两个大汉道:“不用,先生太太和几位大管事都不在家。咱们这样身份的人,去见条子也麻烦!不用把他往条子哪儿送。扔远些让他长个教训就行了!”

    那两个大汉听了他的吩咐,出去便架起了要往里面冲的金燕西。冷笑道:“像你这样的骗子,我没见过十个也有八个了!今儿走远些,以后认清这是谁家的门!”

    金燕西被他们架了起来,弄得不大舒坦。整个人又被提了起来,脚尖儿都离了地。极其不体面,那两个大汉又下了暗手,捅了他几拐子。金燕西又痛又恼,破口大骂起来。

    那大汉听了觉得聒噪,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破布,直接堵在了金燕西的嘴里面。这两个大汉架着金燕西走了很远,然后直接把他往地上一掼,扬长而去。

    可怜燕西一个人倒在地上,周围都是他不认识的街道。衣服皱巴巴的,又沾了尘土。那一小箱行李也不知去向何方了。

    所幸他的那些大件的东西都已经被他当了换钱。而首饰之前已经当尽了!因此那行李箱里面除了一些衣裳外便是没有什么了。丢了虽然会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但是也没有那么可惜。

    要是他在这时节丢了什么名贵的东西,那才是当真要哭死的。

    四哥不在家,白秀珠也不在家。四哥这里的仆人他半个都不认识,还有那么多的骗子来过四哥那里!他根本没法子登门!

    现在好了,在沪上活不下去,会北平连车票钱也没有。而且老爹已经信誓旦旦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要和他断绝关系,他以后,金家的门能不能够登上都是两说了!

    这时节,他终于感受到了深切的痛苦。他不得不去找工作,那些他看不上的工作都要去找了。可是无论是教员,还是公司员工,或是抄写员,他都干不长久。他受不得气,又吃不了苦,学问也并不是很详实。脱离了总理公子的光环,他还能够干什么呢?

    到了最后,他竟然是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了。此时已经开始入了冬,沪上虽然在东南沿海,冬天鲜少下雪。可是终究还是冷的。气温下降了许多,可是金燕西连一件棉衣都没有。这时候他终于开始想念金家冬天的大壁炉,想念大家围坐一团烤栗子谈笑的时光。

    也终于想到了,算算日子,他的太太冷清秋,这个时节,好似也快要生产了。

    而他,却在沪上这般落魄潦倒,连回家去看太太儿子的车票钱都凑不出。他坐在廉价的贫民区租房里,听着屋子里面漏进来的呜呜的风声。望着天边的残月,心里想,想来清秋也许根本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让他们的儿子有他这样的一个爹罢。

    他是这样一个无用的人,脱离了金家,便是连衣食住行都难以为继了。

    又是这样的无耻。白莲花和白玉花那般轻易地就抛下了他,那般水性杨花的女子也能把他迷得团团转。若是清秋……清秋定然不会那样对他的。可恨他居然去拿清秋的首饰,去给那两个无耻的女人花销。他是做了什么样的事啊。

    思及此处,他终于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呜咽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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