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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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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城司代所,位于城池的右边,距离繁华的左京片区要远一点,周围都是比较荒凉的空地,少有房屋街巷,司代所那栋仿若小城堡一样的建筑孤零零的耸立在空旷的土地上,倒是与其半兵半政的身份相匹配。

    京都司代掌京都刑名,类似于勘定所的职司,不过本质上,司代除了干些政法工作以外,还肩负着幕府在京都代理人的任务。

    众所周知,天皇住在京都,设百官视政,是名义上日本国的政治中枢,而德川幕府又在江户,两者之间山水相隔,幕府要想监视天皇的一举一动,遥控指挥,只能在这边安排一个代理人,京都司代就是干这个的,说白了,司代就是京都事实上的掌权者,天皇都在他的视线下行事。

    板仓重宗担任这个职务,已经五年了。

    此刻他站在司代所高达三层的后楼里,探头眺望被关在楼下露天地牢里的一群人。

    这群人正在喊冤,地牢其实就是一个坑,顶部横着几根木头让底下的人无法爬出来,天下小雨,坑里积了半坑水,站在里面水到腰间,非常难受。

    看了几眼,板仓重宗缩回脑袋,顺势坐在临窗的蒲团上。

    “这有点冒险呐。”他对坐在三楼房间里的田川昱皇说道,面色有些担忧:“松浦镇信毕竟是肥前国守,就这么无端端的死掉,恐怕要引起大波折。”

    田川昱皇正在写东西,矮桌上铺开来的大纸上淋漓的都是字迹,他一气呵成的连写了好几行,停下来吁一口气,甩甩手腕头也不抬的道:“冒险是冒险,不过不是挺顺利吗?”

    板仓重宗皱了皱眉毛:“动作倒是麻利,没有留下丝毫瑕疵,栽赃我们也拿手,松浦家的人肯定找不出纰漏,不过,我说的大波折可不是指的这个。”

    “我知道板仓大人在说什么。”田川昱皇笔走龙蛇,写个不停:“九州岛会有些动静,但是正好把肥前国重新洗一洗,拿掉松浦镇信这个阳奉阴违的家伙不正是大将军一直想干的事吗?”

    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把毛笔一搁,拿起纸来一边看一边轻松的笑道:“我们动作麻利些,赶紧把告示贴出去,传布四方,事情会慢慢平息的。”

    “这么简单?”板仓重宗不大相信:“家主死得莫名其妙,继承人藩位的人很难善罢甘休,况且肥前国是块肥肉,周围的大名早就虎视眈眈,会起冲突的。”

    “聂君不是说了嘛,松浦诚之助早就想上位了,松浦镇信死掉他说不定还会开心的庆祝,只要幕府下令由他来继承国守的位置,此人一定不会作乱的。”

    “那个年轻人靠谱吗?”板仓重宗脸色孤疑:“这种大事让一个明国人来操作,未免太儿戏了!”

    田川昱皇看了他一眼:“板仓大人,我也是明国人。”

    板仓重宗毫不顾忌,鼻子里嗤了一声:“田川先生你早就是大将军的心腹,跟他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大将军临走时说过,让我们便宜行事,只要有利于天下大势,百无禁忌。”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种大事,还是等大将军得了我们飞马送出的消息后,有了回音再决定吧。”

    “也行。”田川昱皇小心的吹干纸上的墨迹:“但是你就不怕耽搁了大事吗?聂尘那小子动作可快得很,我们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可能已经回到平户藩,大展拳脚了。”

    “.…..”板仓重宗没有立刻回答,拧了眉毛在思量。

    田川昱皇把手里的纸在举得高高,在风里晾晒,貌似随意的说道:“他若是说服了松浦诚之助,做了完全的准备,而因为我们迟迟没有动作,导致松浦家起了继承冲突,从而让九州不稳,那这个黑锅我可不背哦,板仓大人你可得自个儿去担着。”

    “你……”板仓重宗的面皮一下就黑了,怒道:“田川先生怎么可以这么说?在京都城我代表秀忠大人,你代表忠长大人,都是幕府大事,让我一个人承担责任可不行!”

    “所以我说我们要当机立断。”田川昱皇道:“松浦镇信和天台宗来往密谋造反的证据聂尘已经帮我们弄好了,只要递到天皇的御桌上,一切就妥了。”

    板仓重宗来回的在屋里走了几步,大脚板踩得楼板嗵嗵作响,然后突然定住,瞪着田川昱皇道:“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田川昱皇笃定答道。

    板仓重宗瞪大的眼睛又圆了几分:“天皇一定会替天台宗求情?”

    “一定会,铁证如山,又死无对证,不管天皇信不信,只要这封伪造的书信被外界得知,天台宗本就因为家光被和尚侮辱一事而狼藉的名声会再次暴跌,天台宗是神道至高,天皇的祖先灵位就供奉在天台宗的山门里,把它的名声弄臭天皇脸上也无光,所以天皇一定会倾向于低调处理的。”

    “这么说来倒是有些道理……”板仓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又道:“那么天皇为了保住天台宗,就会把责任推到松浦家身上,作为交换,松浦家由谁继承就无所谓了,他一定会在钦定文书上盖章签字的。”

    “所以啊,聂尘的法子高啊,即干掉了松浦镇信这个不可靠的家伙,轻松把敌对方手里的肥前国划到幕府手里,又埋下了一颗种子,只要需要,随时都能挖出来将天台宗的军,一箭双雕,高,实在是高!”

    田川昱皇竖起大拇指,在板仓面前比划来比划去。

    “而且,肥前国继承国守的人选是天皇钦定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违反天皇的意志,纵然那些对秀忠大人有所不满的人也无法反驳,这就是这个计划最终高明的地方,板仓大人,如何?你还是非要等到大将军回信之后才实施吗?大将军怕是要责怪你耽误大事吧。”

    板仓重宗瞪圆的眼慢慢复原,摸下巴的手频繁的搓揉下巴上的赘肉,想了半天,最后一拍巴掌:“既然田川先生这么肯定,那就这么办吧!”

    田川昱皇笑着起身,把将将吹干的那张纸叠起来,与另一封信一齐放进一个大信封里,交给板仓重宗。

    “奏折和伪造的信都在这里,请大人即刻入朝吧,我就不陪你了。”

    “可是,底下那些松浦镇信的随从还没有人肯服软啊。”板仓重宗接过信封放进口袋里:“按照聂君的计划,必须有松浦家的人站出来承认是他杀了松浦镇信,而原因就是发现了松浦镇信勾连天台宗意图不轨,处于义愤而下的手,这人今后还能当一当棋子呢。”

    “交给我吧,这点小事很容易处理。”田川昱皇把手里的墨渍搓了搓,推着板仓出门:“请板仓大人留足精神对付天皇就行了。”

    板仓被他说得信心满满,匆匆下楼扬长而去,一边走一边开始琢磨等下面见天皇时该怎么措辞。

    田川昱皇站在楼上目送他离开,等周围静下来,他才慢慢的探手入怀,摸出另一叠纸来。

    纸有好几张,写着字画着图,头前用大一号的字体赫然写着:“满清十大酷刑”。

    “聂君真是心细如发,连逼供的手段都事先想好,用图形画出来供我使用。”田川昱皇看着那些字符图形,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这等刑罚,何愁那些家伙不服软,唔,好残忍,好残忍!”

    他嘟囔着,慢慢的下楼。

    少歇,京都司代所的地牢里,响起了凄厉的惨叫。

    “啊~~~!”

    与京都隔着几百里之外的平户藩勘定所里,平户勘定松浦诚之助刚刚睡醒了午觉,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睡眼惺忪的,他走出屋子,站在院里朝天上的太阳望了望,开始思量下午干点啥好。

    富二代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聊,富有且颓废。

    犹豫了一阵,他决定,还是去海边看看。

    自从得了李旦船队的暗股之后,他日进斗金,这项收入只有他和李旦知道,松浦家其余的人都不知晓,所以自然落入私囊,虽然被聂尘强行分去一大半,但剩下的依然很多,松浦诚之助日子过得很宽裕。

    所以他自不自然的把自己当成了李旦商行东家的一员,经常去港口监督商船来往,船上的货物有一部分卖出去之后有一部分是他的,每每巡视看到船来船往他心中就美滋滋的很舒服。

    骑着马,领着几个随从,松浦诚之助优哉游哉的信马由缰,踏踏的慢慢莅临平户港。

    港口今天没有几艘船,由于近日天气持续阴雨,海上风大浪急,不宜行船,所以仅有的几只船也收帆靠岸,没有出海。

    这令松浦诚之助很遗憾,钱呐,出海就是钱,不出海就是损失。

    勒马海岸,他的眼睛看到了两只荷兰大船也停泊在岸边,鼻孔里于是不舒服的哼了一声。

    从前看到荷兰船,他不是这个态度的,现在态度改变,完全是因为荷兰人的税收都进了松浦家的公账,他从中只能得到有限的分红,跟从李旦那里得到的好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这帮鬼佬,怎么还不翻船?把生意都给李旦做多好。”

    他嘀咕着,悻悻的到处策马游走,码头上人影稀少,他索然无味。

    “家主去京都参加春日祭,想必还有些日子才能回来,不如今晚去山鹿馆玩玩,解解闷。”有掐媚的手下上来提议。

    松浦诚之助觉得提议不错,于是咧嘴笑了。

    他正想说好,却猛然定住,半响不开口。

    手下诧异的看着他,却听他揉着眼睛,慢慢的说道:“奇怪,怎么左眼老是跳个不停,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