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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结缘雷州(十三)
    宋延五感敏锐,很难不察觉到背上人的一举一动。

    她竟在嗅他。

    宋延本想微微调整双臂,察觉这举动,怔了片刻,无声失笑。目光流转间,见她兜帽月白色的系带缠在一起,在肩头晃晃悠悠,一时失神。

    许是怕他累着,路上,她一改多话的毛病,不找他闲话一句。却又耐不住无聊,不时戳戳他的耳珰,要么便是悄悄地用指尖盘着他的发,以此解闷。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不用回头,他也能想象出她伺机而动那副模样。

    必像极这个时节里的山林野兔,借着毛色隐在雪地里,两颗圆圆滴溜溜直转,待确认四下安全,便猛地跳出洞穴。起初一脚两脚颤颤悠悠,走一步顿三步,小心试探,待得到想要的答案,什么顾忌都抛之脑后,一蹦一跳,跑得飞快。

    若有风吹草动,又立时钻进皑皑雪地,一动不动。

    譬如此时,她似乎意识到他对此事有所发觉,背上人蓦地变得冷硬僵直。

    反正她在背上,见不到他的神情,宋延默许自己的笑意停在唇边再久一些。

    村民会奏的欢乐其实不多。

    十里八乡,婚丧嫁娶,祭祀迎春,左右就那么几曲,以不变应万变。

    二人缀在队伍最后,长长的一条进山队伍,前头两人不时点爆竹开队,接着是四人抬的血红软轿一顶,而后是八个扛祭棋的人,再来则是鼓乐队。

    怎么说也有四五十人。

    从山上神祠下来接应的人,足足比在客栈里的多出一倍。

    个个喜上眉梢,欢呼雀跃。

    看着看着,配着魔性鼓点欢乐,江芹有种参加谁家迎亲婚事的错觉。

    只不过轿子里坐着的不是娇滴滴的新娘,而是脸色铁青的二祭司——轿子颠得厉害,上山半个时辰里,他已经吐了好几遭。

    在这诡秘欢快的场景下,怎么看都是个文弱书生。

    江芹在宋延背上僵了半晌,甚至闭起眼睛装睡,然而耳边只有风声,还有他行路时,靴底踩在山道上窸窸窣窣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又壮起胆子来,悄悄地掀开眼皮,回想宋延清晨在客栈望二把手的眼神,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肩窝。

    正想开口问他,江芹意识倏地绷紧。

    几日大雪,山里白茫茫的,脚下,手边枯草矮树压了厚厚一层雪,除了白,见不到一丝其他色彩。

    她抬头,目光停在大雪覆住的远处小山峰上,一颗老树裹着雪,长得古怪,像一只向天伸出的怪手。

    江芹眉头轻蹙,到口边的话锋跟着一转,一只手不老实地捏住宋延下颌,将他的脸轻轻扳了过去。

    “你看你看,今天山里好热闹!”

    发现一窝妖,她的语气里竟有些兴奋。

    自从司天监和破军一战醒来后,江芹虽然日日昏昏沉沉,气色不佳,但也发现自己在一夕之间,对于妖力的体察突然变得极其敏锐。

    不论大小妖物,只要是目力所及范围以内,几乎逃不过她的眼,好比一个百试百灵的探测仪。

    有失必有得,狗系统还算有些良心。

    其实进入敬神岭以来,江芹觉得精神好多了,不再会毫无征兆昏厥过去,那种乏力被抽去精力的感觉也在转好。

    身体弱归弱,终究睡了两夜踏踏实实的好觉,上山路上两眼睁得老大,半点不困。

    方才那一瞥,骤然见到隐在雪色里的妖力,像当头淋了盆冷雪,愈加精神。

    “那是什么妖?瞧着挺有趣。”声音一低,她不自觉地贴近,一抹温热轻喷在宋延脖颈上。

    温温暖暖,轻轻浅浅。

    她一高兴,忘乎所以。

    正是这份无意识里的亲近举动,带着一点热意,热得宋延耳廓跟着转红。

    匆匆一瞥,回道“山魅。不是什么大妖。”

    那座小峰远得只有巴掌大小,一窝山魅妖气不重,色泽如水,变化无形,隐藏在雪里几乎看不出来。

    看在江芹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大小山魅隐在蓬松的雪色里,机灵地随着风吹来的方向慢慢移动,一个个像是胖乎乎粉团子,弹来弹去,乍看好比一锅煮沸的水晶圆子,满雪山乱飞,它们似乎也很高兴。

    有的头顶着枯叶树根,互相挨着。

    荒郊野岭,大雪天里,居然有群这么可爱的小妖。

    宋延说过,前朝覆灭,雷州烧毁以后,他的族人利用族中秘传阵法将神树岭和那颗神树一同封藏起来,世代隐世不出,所住处又称小雷州。

    雷氏一门阵法和现世中修门道法不大一样,他们崇拜天地自然力量,族中阵法法术,据说大多属于神族遗承,擅长以天地万物,山河大地做为炼阵的工具。

    而这独一份的阵术,来自天神,即是栽植那颗神树的神仙。

    这点江芹深信不疑。

    听到这里,直接把“据说”两字摘了。

    原剧情里提过,当年神族还存在人间时,轩辕黄帝从天神手中得到一颗种苗,于仙山种下神树,养成苍天大树。紫阳真君可是轩辕黄帝后人,就冲这层铁打关系,天风海涛琴还不买帐,花海一战,把紫阳真君一顿猛挫,男主光环差点没当场碎个稀烂。

    这么一比,能从司天监活着出来,她真是走大运了。

    只是不知道,紫阳真君遇上宋延的话,哪个更耐打些。

    想起这,她又后悔不迭。

    司天监那日,怎么就痛晕了过去。

    她多想看看宋延和嚣前辈他们是如何封住天风海涛与阿育王塔的。

    还有……

    那颗心脏。

    这一路她旁敲侧击问过,宋延心绪似乎不大好,估计是近乡情怯。

    每次她一在作死边缘试探,他就守口如瓶,将“默”字诀发挥得淋漓尽致,用手掰都掰不出多一个字来。

    江芹望着远处圆滚滚的山魅发呆。

    想着想着,心里暗暗骂起嚣三娘。

    当时她没空多想,新帝命魂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就能那么信任地交到她手中?

    后来病病蔫蔫,卧床无聊时一想,突然福至心灵,嚣前辈一定知道了什么。破军想要她的血,当然不会伤她性命,新帝命魂交给她,最合适不过。

    嚣前辈,早已料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