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种绛火草是为了解血归元之毒，既然这世间已经没有了血归元，何苦留此草让众生为了抢夺流血失了性命。
此女子放着相府大小姐的生活不过，跑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来种绛火草，想来有许多苦衷，那就等她醒来再询问一番。
凤歌抱着无笙径直走入屏风，将她放在花下石榻上，一挥手，一床赤月蚕丝织就的锦被便覆在她身上。
出于医者的习惯，凤歌伸出手来，为无笙把脉。
无碍，只是这脉象倒是有些奇怪，有些像中了血归元，又像是中了碧落黄泉。
他瞥了一眼沉睡的无笙，此女子正青春年少，怎么会中此毒。
若不是中了毒，那就是大祁民风开放，这姑娘是要当娘亲了。
罢了罢了，无论是哪一种，都与他无关。凤歌坐在石凳上，单手托着腮，浅眠起来。
许久不做梦的他，竟然又梦到了这个梦境。
一团黑暗，笼着他，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周围高冷的声音，屡屡响起。
“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实在有辱我霍城派，此人留不得……”
这是，这是霍城派城主的声音。
“早就说了他是西蜀皇宫里妖孽，偏偏有人说他是九天凤血，笑话，我们西蜀皇族的神血之脉，能在此人身上流淌……”
这，这是大皇兄的声音。
“敖儿，只是一时错意，他本性还是善良的，各位神族长老，手下留情，他还只是个孩子。”
这声音是师父的声音，从出生那天起，他被宣称九天凤血，便被皇室丢弃到青峰崖，被大巫司红陵捡到，亲自养大。
“孩子，你知道他是个孩子？他却不这么认为，他为了血归元可是杀害了我们霍城派数千众弟子。红陵，不用我多言，你可知道血归元可是霍城派的禁术。“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刺耳的咳，听得凤歌心痛。
师父的咳疾还是这么严重，都怪他不好，没有找到碧落黄泉，反而被人利用制出了血归元，引发这场神族审判。
“既然都已经统一意见了，那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将红敖封入黑阵……“大皇兄阴沉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响。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黑阵……密不透风的地方，谁也没有去过，也不知道里面究竟会遇到什么。
小时候被扔到青峰崖，他还有师父在，那黑阵之中，他就是一个人了。
他不要这样，师父，救我，他呼喊着，却无法挣脱身上的束缚，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将他拖向黑阵。
“敖儿……咳咳咳……咳咳咳”师父呼唤着他的名字，紧接着血肉撕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师父！”他回头一看，却什么也看不到，浓浓血腥味将他包裹着。
“焚影……”师父的生意戛然而止，剩下地是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冷笑。
焚影之术。师父在最后一刻还是想着他。
他却无能为力，救不了师父，只能一点点被黑阵吞噬。
他看到这个世界最后一幕是，众人拖着师父的尸体在青石板上走着，两行血蜿蜒前行。
师父……
凤歌觉得头上一凉，瞬息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便看见一位女子在他身边，眼睛里满是担忧。
他又做噩梦了，他有多久没有做这梦了。
“你认识红敖？”无笙刚才被他一声“师父”给唤醒，醒来发现凤歌满头大汗的昏睡中。
看他万般痛苦的样子，无笙采下牡丹花花瓣覆在他额头之上。牡丹花花香有镇定作用，果然，凤歌睡得安稳一些。
可惜牡丹花花瓣太凉了，让他从梦中惊醒。
“红敖？”凤歌听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自己在梦中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他做的梦无关于自己，都是关于红敖这个人。
想来他应该跟红敖有关，不然怎么老是梦见他。
凤歌摇摇头，“这个名字我只觉得熟悉，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西蜀国相爷，彻头彻尾的坏人。”无笙一想起大祁的惨状，心中就升起一丝愤怒。
“坏人？”在梦境中，他觉得红敖这个人有些可悲又有些可恨。
可悲的是生在人世间，饱尝人间冷眼，可悲的是为了一人之命，枉顾那么多人的性命。
或许被封在黑阵里，是他最好的归宿。
“他将血归元散布在大祁境内，引无数人疯狂杀戮，这样的人，不坏么？”无笙看向一脸悲悯的凤歌，猜度他与红敖的关系。
“怪不得，你要种绛火草，虽然已经发芽，长出花苞，只可惜你少了一样，终而无用。”凤歌想起刚才进入屏风之前，看到的银色小花苞。
“发芽了，”无笙心中一阵欢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长出花苞，这一下大祁苍生就有救了。
”我要去看看。“说着她便起身想往外走去，却找不着出去的路。
“这里是哪里？”无笙问道，看到旁边熟悉的石凳和牡丹花，蓦然想起，这不是屏风上的画么？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姑娘，不要太心急，你此时出去也无用，徒增伤感而已。“凤歌看着无笙着急的样子缓缓说道，”许是教你的人没有给你说清楚，绛火草没有九天凤血，是不可能成熟的。“
“而绛火草不能成熟的话，始终就是普通的草而已，没有活死人医白骨的功效，更不用说去解血归元的毒。”
怪不得当时慕容曜说此法难以行通。
如今这世上，有九天凤血的人只有无奕，就连众所周知的她，也是一个假的九天凤血。
无笙的眸中多了几分愁意，真的是造化弄人，要她是真的九天凤血的话，无奕就不用那般辛苦。
“比起绛火草，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的脉象，竟然是滑脉。“凤歌兴趣盎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期待她给出的答案。
按着谢家的族规，断不会让她在婚前就有他人的孩子。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她身体里有碧落黄泉。
无笙是大夫，很清楚滑脉对女子意味着什么。
她将手指搭上自己的手腕，指腹下，滑珠状，果真是滑脉。
胳膊上的守宫砂还在，她没有怀孕。
如果是血归元的话，这么长时间她早就发作了。
突然，她想起来，娘亲在怀她的时候，身中碧落黄泉之毒，会不会在她的身体留下来。
只因大多数毒素都被含有九天凤血的无奕吸收，她中毒很轻微，在某种机缘之下唤醒了她身体里的毒素。
某种机缘？
无笙觉得眼中轻微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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