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叶宁死则监察院亡
别忘了，叶宁翻过监察院众人的档案。所以他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自然也是了解的。
但了解了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跟监察院的其他人一样，直接就把御史中丞给忽略掉了。
御史中丞，名叫欧阳志。
他过去是个学官。
在官场上，学官最为清贵。
多是什么大学士，国子监祭酒，太学博士等职位。
这辈子呢，丝毫不用去理政务，除了教学之外，就是整日吟风弄月，诗酒风流。
对于那些死读书，没有什么大追求的人来说，学官是最好的归宿。
但对于有野心，想要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成为学官无疑是一种折磨。
毫无疑问，欧阳志正是前者。
他自中科举以来，就一直做学官，先是一地学正，然后是一府学正，熬够了资历，调任京城，任太学博士。
专门负责整理古籍。
几十年的宦海生涯，就这么过去了。
十几年前，他的生涯产生了巨大转折。
上一任监察院御史中丞退休，朝廷选择让他成为顶替者。
监正之位空悬了几千年，谁都坐不了，监察院实际上的一把手，就是御史中丞。
在这个时代，要坐这个位置，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没本事。
第二，没志气。
第三，没本事加没志气！
直接一点，要的就是铁废物！
因为没有人愿意看到监察院崛起，他们连一丝丝希望都不给，死死的把持住了御史中丞这个位置。
在许多人看来，只要把持住这个位置，那么监察院就只能继续沉沦下去。
于是乎，欧阳志就进入了视线。
一个只知道做学问，读死书，全然没有一点点理政，处事能力的巨婴。
还有比他更适合的人吗？
于是欧阳志上位了。
他没有辜负众人的希望，自上任之后，呜呼哀哉，15哭天抢地。
因为在这位清高的大人眼里，监察院这种地方，是污浊的，煞气太重，配不上他这种做学问的名士。
为了表达自己不与监察院同流合污，这位大人可好，连上任都没有去。
白领着俸禄，然后在家里吟诗作对，琴棋书画。
泡一壶茶，摇头晃脑的读一本书，然后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久久不能自拔。
这就是欧阳志大人简单而又枯燥的生活。
叶宁原本都忽略了他。
结果没想到这玩意居然钻了出来，这让他感觉有趣。
没错。
正是有趣。
虽然说欧阳志是叶宁的顶头上司，但叶宁怎么可能把他当一盘菜？
所以一张口，就是一句：大人，你居然还活着。
这让欧阳志气的够呛。
没错，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他就生气了。
因为他是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巨婴，根本没有经历过世道险恶，若是跟他讨论典籍，他能倒背如流，可若是讨论别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样的人，防御力是很低的。
所以瞬间就被破防。
“放肆，本官乃是你的上官，你竟然诅咒我！”
欧阳志颤抖着说道。
“来啊，拖出去给我打！”
他摆着上官的威风。
一直以来都有这么一句话，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在这个时代，上司想要收拾下官，可不就是这么简单么？
然而魏文通几人压根就没有动弹。
开玩笑，让他们打叶宁？
老东西怕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就是百官也都嘴角抽搐。
这欧阳志……也太天真了吧。
叶宁要是这么容易拿捏，他们又怎么会被骂的这么惨。
“斯文扫地，不成体统！”
自己的命令没有人听，欧阳志无能狂怒。
但终究是有人会站出来为他出头的。
走出来的人，乃是户部尚书。
掌管天下财政，何等威风？
一张口，就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怎么？我们治不了监察院，监察院自己的上官，也治不了你们吗？”
“尔等如此狂傲，我真怀疑你们还是不是大周的官！”
“你们监察院想干什么？想另立山头，想造反吗？”
户部尚书斗争经验丰富。
他没有跟叶宁牵扯别的，直接把今天的主题给拉了回来。
今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不是为了和叶宁斗嘴的。
而是他们要压制监察院！
将监察院重新崛起的那个苗头，直接无情的给按下去。
这才是他们的终极目的。
为此，他们请来了欧阳志。
欧阳志虽然是个死读书的巨婴，但是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傻子，他这人的追求不高，他就想离开监察院这个鬼地方，回到自己熟悉的太学，国子监去。
在得到了大臣们的承诺之后，他便化身为斗士，要和叶宁等人撕到底。
“大人所言极是！”
“尔等嚣张狂傲，不知礼义，不懂规矩，为了区区一个卖炭翁四处惹是生非，闹得京城鸡犬不宁！”
“我大周的一团和气，都硬生生的被你们给搅和没了！”
欧阳志这番话说的是痛心疾首。
他和其他虚伪的大臣不一样，他竟然是发自肺腑的。
在他的世界里，能够每天读书，品茶，那就是幸福，那是世间最文雅的事情。
可是自己的幸福，硬是被这群不成器的下属给破坏了。
害得他不得不来到朝堂。
他就不明白了，消停一点不好吗？
为什么好好地一个清平世界，你就非要去破坏他呢？
叶宁平静的看着他。
户部尚书，他没有理会，也不想理会。
因为那是一个虚伪的人。
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
可欧阳志不一样。
他虽然在监察院身居高位，但他的骨子里，灵魂里，都在厌恶着监察院。
“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大周朝堂上的，都是一群虚伪的懦夫，但今天之后，我大开眼界，原来这里不仅仅只有虚伪的懦夫，还有无知的蠢货！”
叶宁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给你们讲故事吧。”
“远古时期，一地干旱，大范围饥荒，民不聊生，饿殍满地，于是有人将消息汇报给朝廷里的大官。”
“大官很好奇，问道：百姓没有粮食吃，何不食肉糜？”
故事说完了。
很浅显。
其中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
可欧阳志却有点懵，他问道。
“这有什么错吗？”
众人震惊的看着他。
就是刚刚说话的户部尚书，也悄无声息的退了半步。
这种猪队友……
若不是他还有点用，实在是不想与之为伍啊。
“看看，欧阳大人不觉得有错，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粮食了就吃肉，这是很合理的想法。”
“他根本就没有挨过饿，他不知道肠胃里面没有食物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他也不会知道，活生生的饿死，是一件多么凄惨的事情。”
“所以，他无法共情。”
叶宁嘴角带着讥笑，冷冷说道。
“一个无法共情的人，他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当监察院为民请命，与权贵做斗争的时候，他会觉得，监察院是在破坏，因为监察院不能让他安静的读书了。”
“他刚刚提到，监察院破坏了大周的一团和气。”
“哈！好一个一团和气啊，边关被弹丸小国侵扰，朝中奸佞横行，天下百姓艰苦，如此世道，他竟然说一团和气！”
闻言，监察院三人，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悲愤。
姬明月眼眸之中，也露出了厌恶之色。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
“但这不怪欧阳大人。”
叶宁话锋一转，竟然为欧阳志说起了话。
当然，往下听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因为在欧阳大人的世界里，人是不需要为何吃喝发愁的，读书是能够代表一切的。”
“卖炭翁那样的是浊物，一个没有读过书的贱民而已，谁会在意他的生死呢？”
“他从来都不觉得，底层的百姓与他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对于人来说，读书不是什么必需品，活下去才是！”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番话，欧阳志他不懂。
但他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因为自己的同伴们，居然没有站出来为他帮腔。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们无言以对啊。
能说出来何不食肉糜的欧阳志，今天即便是成为了胜利者，他也毁了。
他会成为千古笑话。
当然，他暂时还有想到事情能够严重到那种程度。
他只是满腔委屈，用如同小兽一般可怜的眼神，看向怂恿他，让他站出来的大臣们。
大臣们不能不管他，于是户部尚书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
“话扯远了，我们今天要议论的是监察院的事情。”
众人纷纷站出来。
“不错，监察院必须管一管了！”
“多年来，监察院都没有惹出什么乱子，可是叶宁一去，立刻就闹出大事，实乃祸害！”
“监察院不除，京城永无宁日！”
他们利用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人数。
用人数形成声势，试图逼迫姬明月做出决定。
闻言，蔡向高怒道。
“监察院到底惹出了什么乱子？又闹出了447什么大事！威武候的罪证历历在目，还要我再念一遍吗？难道监察院不该去管他？”
众人学聪明了。
压根不去争辩。
只是冲着姬明月拜下，大声说道。
“陛下，监察院不去，朝野上下，恐怕难得安宁！”
“请陛下整治监察院！连监察院御史中丞欧阳大人也同意了，陛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将叶宁，蔡向高等监察院一干人等，全部调离！”
众人气势汹汹。
因为他们底气是足的。
虽然道理上他们站不住脚，但他们可以选择不和叶宁讲道理。
大家只比拼实力。
他们背后站着的可是六国，仙门。
你叶宁不怕，难道天子不怕吗？
果然，姬明月陷入了两难。
真要这么做吗？
她看着蔡向高几人殷切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
“我若是这么做了，当真是寒了忠臣义士的心。”
“可我不这么做，来自于六国和仙门的压力该怎么办？”
“我做了，他们会恨死我。”
“我不做，他们迟早会被人害死！”
姬明月内心纠结到了极致。
但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朕同意整治监察院，将叶宁，蔡向高，魏文通，牛进喜等人调往其他衙门，另有他用！”
她只能做出让步。
因为她也要维持“昏君”的人设。
倘若她支持监察院，那么过去的伪装，也就没有意义了。
谁会相信一个支持监察院存在的君王没有野心？
“也罢，你们若是要恨，就恨朕一人吧。”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登基以来，做的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陛下圣明！”
忠臣拜倒，山呼海啸。
他们成功了。
抬起头来，看向叶宁几人的眼神之中，满是得意。
看吧。
哪怕你占尽了道理，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世界终究是拳头大的说话算数。
“怎么办？”
监察院三人失望，但是没有完全绝望。
他们还带着一丝希望，看向叶宁。
众人跪下，唯独叶宁矗立如青松。
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冷冷说道。
“本官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