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得志,君子道消。
谢元哈哈大笑的表情却发不出来声音。
配合苍白的脸庞与嘴角的鲜血。
断指的那只手随意垂着左右摇摆。
眼前的二人一旦认罪,便是将新案旧案一同算上。
在此地斩了头,就算是结案。
谢元会因证据不足当庭释放,虽说百花楼可能呆不下去。
但是他依然可以背着谢元这个名字逍遥法外。
大仇已报谁还在乎这一份百花楼的工作呢。
此时的谢元虽然大笑不出声音。
但在在场的陈七、苏来舟、县丞县尉、每个县衙的人来说,都如同魔音灌耳聒噪无比。
此为县衙的奇耻大辱。
尤其是在众人面前,每人心中明知证据被毁,却还无能为力。
“既然,犯人赵虎、犯人贾统,已经认罪,证据确凿,定于今日斩首。”苏来舟摸起一支令签,思量了一下,丢了出去。
“嗖!”
只听远处传来破空之声。
陈七猛地回头,见远处沈尘随手捡起的石子儿,屈指一弹,仿佛陈七的蚕豆一般,直冲半空中的那支令箭。
“啪。”
那令箭应声落地。
与那石子儿擦肩而过。
陈七与沈尘纷纷扶额。
一个羞为人徒,一个羞为人师。
“早知学时多下些功夫。”沈尘喃喃道。
陈七也在远处喃喃道:“早知教时多费些心思。”
刑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一个小石子的细节也被看在眼中。
所有人纷纷将眼神投去,发现一身青衣的沈尘,手持一柄佩剑,剑眉星目,衣襟无风自动甚是潇洒。
坐在一旁的花清寒本来清冷的严肃面容,眉头突然松了一下,带些欣喜的下意识说声:“沈大侠。”
陈七不禁感叹,这才多久便心心念念的想着。
不过刽子手见令签已发,一口白酒含于口中,喷在了鬼头大刀上。
苏来舟喝了一声慢着。
两名刽子手这才停住动作。
沈尘往一旁让一步,人们发现他并不是一人前来。
身旁跟着个佝偻老人,模样已入古稀。
支一拐杖缓慢前行。
距离较远,看不太清脸庞。
沈尘扶着慢慢接近刑场。
陈七起身,对着那名锦衣卫再次挥挥手。
那人在谢元的脖子上摸索一下,银点亮起,从中拔出一根银针。
封穴哑声。
很多锦衣卫的基本功。
此时的谢元只是有满脸的疑惑,不知自己完美的计划还能如何翻案。
但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那老头的出现,到一步一步的接近。
心脏如同跳出嗓子眼一般。
“方才你说你是谢元,可有人证明?”陈七转身问道。
谢元故作镇定,冷哼道:“身份一事,又如何证明,小人儿时父母双亡,孤身一人至今,难道在这百花楼八年之久还不足以证明吗?”
“若是十一年之久,我可不会怀疑在你身上。”陈七笑笑说道。
“你所算的如意算盘都如你所想那般发展,但是有些事情你却也不是知情者。”
沈尘扶着那位老人来到陈七身旁。
陈七靠了过去沉声说道:“若是在外,别说这弹指神功是我教的。”
“不可能,本侠一世英名,这种失误定是你的责任。”沈尘一脸正经的说道。
陈七不愿理他,便继续问道:“这便是我让你找的人?”
“正是。”沈尘回应道。
“问出了点什么?”陈七反问道。
“本想着拿人审问,你也没告诉我是这年纪的人,好在他这年龄也活够了,不再相瞒,全盘供出。”沈尘回道。
“如此便好。”
......
陈七放下心,两步上前问道:“谢元,那此人你可认识。”
谢元被放下,咳嗽两声看向眼前的老人。
“你是。。。。。。小。。。。。。小飞?”
那老人眯着眼睛,仔细的端详眼前的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谢元只是觉得此人眼熟,但是时间过的太长,此人也老的太快,脸上的皱纹已经让人很难看出以前什么样子。
“什么小飞,老人家您认错了人不是?咳咳”谢元咳嗽道。
老人越看越激动,开始是手抖,然后整个身体也在抖。
见他缓慢的往前走,手中的拐杖也丢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小飞。”老人走向谢元。
而谢元用手搀扶住老人,离得近也看的更清楚。
眼前苍老的面孔似乎渐渐清晰起来。
“纪爷?”谢元疑惑的表情慢慢变成惊愕。
回忆充满脑海。
儿时寡妇家的对门便是这纪爷的家,但是有段时间边疆起了战争,要拉人充军,村子里的壮丁抓走个遍。
剩下些老弱病残妇人小孩相互生计。
周三飞儿时的父爱是从这纪爷得来的。
只不过自从赵虎贾统一事发生后不久,便搬离了陵凉州。
周三飞万万没想到十年后还能再见到他。
“小飞,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老人如同枯枝一般的手,颤抖着攀向周三飞的脸,声音也有些发抖道。
周三飞的眼眶明显湿润,但内心的情感在挣扎。
这一认,不只是认了亲,更是认了罪。
纪爷擦擦眼泪,恰好余光看到一旁刑台上跪着的贾统赵虎。
顿时怒从心中起,腿也快了些。
竟能小跑两步,边骂边冲上刑台。
“就是你们两个畜生!”
甚至还拐了个弯,回去捡起丢的拐杖。
冲上刑台,一拐杖甩在了赵虎的头上。
台上的两人也一直处于惊愕之中。
“你们两个畜生,毁了小飞的家。”纪爷一拐杖又抽在贾统的身上,把他打的嗷嗷叫两声。“老头子我也活够了,非让你们入狱不可!”
连续打了好几下,仿佛不解恨。
苏来舟见老人家气也发了些,摆了摆手。
刽子手将老爷子拦住示意不要动手了。
纪爷原地喘口粗气,拐杖一丢,跪拜在地上。
“知县大人!小人前来认罪!”声音掷地有声,异常坚定。
“你有何罪?”苏来舟问道。
“十年前的那夜,小人目睹了这场案件。”纪爷抱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说道。
众人惊,周三飞更惊。
“只是在门口便被这两位恶人拦下,他们以性命要挟不让我说出去,还。。。。。。”纪爷有些难以启齿,继续说道:“还给钱财封口,小人良心过不去,才搬离陵凉州。”
苏来舟拍案而起,心中仿佛顿时畅快,说道:“那老人家可是十年旧案的人证?且认识眼前的这周三飞?”
“回知县大人的话。”纪爷转头看一眼周三飞,“正是。”
“小飞儿时便是我带的,自从搬离陵凉州,心中有愧,实在不敢相见。”纪爷老泪两行,心怀愧疚。
周三飞咳嗽两下,泪水与嘴角血迹混为一块。
手指上的伤似乎疼了起来,但远没有心中的疼。
捂着手臂缓慢走上刑台。
与纪爷跪在一起,百感交集。
“纪爷,飞儿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周三飞跪于纪爷身前沉声道。
“小飞,都是纪爷不好啊,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二人相拥痛哭。
刑场之上,苏来舟见不得这些情绪,惊堂木一拍:“谢元,你既已承认自己是周三飞,那可是招了犯下的件件命案?”
周三飞转过身来,泪流满面,甚是不堪。
“小人,小人认罪。”
“那你可还有话说?”苏来舟手持令签,准备下令。
周三飞擦擦眼泪,看了眼陈七,同时也看一眼花清寒。
“多谢小旗大人。”周三飞磕头道,“能将纪爷带来。”
“小人认罪,事实都与小旗大人说的所差无几。”
陈七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一桩复仇,为嫁祸二人,害死晴儿柳儿两名烟花女子,她们总是无辜啊。”
周三飞呵的一声,狠道:“在这百花楼中也尽是煎熬,她们皆知我有阳衰,整日取笑,受尽屈辱。”
“如若不是为了报仇,谁愿忍受。”周三飞叹了口气。
陈七皱皱眉,没有言语。
“早知小旗大人有此能力,真是悔了没有早些遇到。”周三飞自嘲的摇摇头,“从未想过大人还能将纪爷寻来。”
“竟还让我知道纪爷竟是当年的人证。”
两人带着泪痕,对视一眼。
“如今小旗大人堪破此案,也算报了大仇,这二人终会得到惩罚。”
“但是,纪爷,您。。。。。为何还苟活于世?”
周三飞带着泪痕的眼睛,陡然间变换了眼神,充满戾气、杀戮与愤怒。
右手往腰间一模,一抹寒光亮出。
那是一柄正好能藏于腰带间的匕首。
断指的左手拉住纪爷的头。
直刺胸口。
“嗖。”两声破空声。
陈七的蚕豆先至。
打在了银色的刀刃上。
周三飞当时觉得虎口一震,像是被撕裂一般。
手拿不稳,刀直接飞了出去。
但周三飞依旧不死心,面目狰狞的掐住纪爷的脖子。
此时沈尘已到。
手中带鞘剑翻转,细看那剑柄之上刻着一枚桃花。
太阳下,一抹寒光。
剑出鞘二指。
既是一瞬。
但此后三人动作停滞半晌。
一丝红色细线从周三飞的脖颈慢慢显现。
阵风吹过,歪向一旁。
沈尘默默转身走到陈七身后,一言不发。
众人皆是惊掉了下巴,饶是陵凉州自称第一的县尉,也由衷拍下大腿暗道一声好。
只有坐在法桌后的花清寒,眼睛亮了一下。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