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叹息道:“叶归云此人素来是不站队的,以前本以为他会识趣,可这两年你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心思都没能让他支持你,那就说明了他是不肯站在你这头的,如今,本宫也没有法子了。”
去年一整年,北边战事,元凌作为皇子随军作战,和叶归云同在军中时常打交道,若是别人,就算不支持,可也绝对会偏向元凌了,可是叶归云竟始终岿然不动,不管元凌如何示好拉拢,他都不为所动。
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如此,可这都不行,便束手无策了。
元凌纳闷道:“可是儿臣看来,叶归云并非真的对父皇死忠,怎么会如此一根筋不识抬举?”
皇后不知为何冷嗤一声道:“他对你父皇自然不是死忠,他真正忠于的,是大胤的江山,还有大胤的帝王,而非你父皇本人。”
这种人,原本就是最不好拉拢的,因为他不站队,可是,不管谁成了帝王,都不好动他,因为他只忠于最后赢的那个人。
而作为一个帝王,最需要这样的忠良纯臣,根本没有理由去动他,相反,会免不了更信任重用他。
皇帝就很信任他重用叶归云,可也只是作为帝王的立场罢了,可其他事情,皇帝都是不让叶归云知道的,叶归云只是忠臣,并非皇帝心腹。
元凌沉吟着点点头,道:“母后这么一说,儿臣倒是想起来,之前从北境回来,父皇曾打算加封叶归云为王爵,可刚提起此事,便被他婉拒推辞了。”
“父皇似乎是有意示好,进一步收服他,可他却有意收敛锋芒,十分懂进退,公私分明行事低调,由此看来,他确实油盐不进。”
皇后道:“既然你知道他公私分明油盐不进,那便不用在意他了,该做什么做什么。无需忌讳他。”
元凌闻言颇为意外,当即道:“母后是让儿臣忽视他该做什么做什么?可是他既然忠于朝廷和父皇这个帝王,若是我们……他怕是不会坐视不管,他如今说是朝中第一人也不为过,若是他出手阻拦,恐会很棘手。”
皇后沉思片刻,忽然看向元凌,笃定道:“他不会的。”
“母后说什么?”
皇后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念他,他不会阻止干涉。”
元凌惊惑,坐直了身体忙问:“为何?”
皇后极有深意的笑了,问:“凌儿,你可还记得,裕王府慕容氏?”
元凌愣了一下,顺着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声道:“母后说笑了,如何会不记得?怕是大胤上下,没有人会不记得吧。”
裕王府慕容氏的先祖,是开国功臣第一人慕容宪,当年太祖皇帝顺利入关入主中原,便是得到慕容氏的鼎力相助,后开国建朝,加封慕容宪为裕王,赐予兵权驻守东境,地位尊崇只在帝王之下,连出身皇室的诸位王爷都在其之下。
可是,就在十几年前,这盛极大胤百年的裕王府,因为通敌叛国湮灭殆尽,九族尽诛无一活口。
这件事,曾轰动天下,元凌自然忘不了。
皇后正色了些,道:“你自然是记得,可是当年事发之时,你年纪还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事情,你根本不知道。”
元凌不解:“母后指的是什么?”
皇后道:“当年陛下,还有已故裕王慕容瑾和叶归云是一起长大的,情逾手足,陛下当年能稳坐太子之位,那两位功不可没,那年裕王府被诛灭,叶归云在北境闻得消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四处奔走求情皆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裕王府上下被诛杀殆尽。”
顿了顿,皇后轻嘲笑道:“所以你别看他们君臣和睦堪为佳话,事实上,他对陛下心中是有怨气的,所以这么多年,尽管一直忠心陛下,可也只是忠于大胤,忠于帝王罢了,对陛下这个人,他心里的隔阂可大着呢。”
这些,元凌倒是不清楚,主要是裕王府覆灭后,因为此事算是皇帝的逆鳞,没有特别的必要,没有人再敢提起裕王府慕容氏的只言片语,他自然无从得知。
他忙问:“所以母后的意思是,他不会反父皇,但是,也不会阻止旁人反父皇?”
皇后颔首:“不错。”
元凌有些不太明白:“母后就这么笃定?”
皇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蓦然冷笑道:“你是不知道当年他们三个的情分多深,慕容瑾和叶归云都死忠于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因此,裕王府和安国公府都站在陛下那边,也因为有这两府的支持拥护,先帝即便不喜陛下这个太子,也都不敢动他。”
“可是陛下登基稳坐朝堂后没几年,大胤和东启起了战事,且交战惨败,经查,兵败缘由便是行军布阵图落在了东启手里,陛下便以通敌叛国罪除掉了裕王府,丝毫不留情。”
“叶归云自北境归来,在陛下的殿前跪了整整三日,也只得陛下开恩允其为慕容氏的人收尸安葬,自那以后,叶归云便与陛下生疏了,只有君臣之分。”
“所以,他是恨陛下的,只是身为臣子,他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不代表他会阻止旁人去做。”
元凌闻言有些心惊困惑:“既如此,父皇为何还留着他?如此不受控制并且对帝王心怀怨恨隔阂的人,留着岂非隐患?”
若只是单纯的纯臣,倒也可以用,对于一个帝王这样的臣子才省心,可是有这样的恩怨内幕,那就不纯粹了,随时都有反叛的可能。
毕竟对于皇帝来说,皇帝每每看到叶归云,怕是都会想起这么一件往事,想到叶归云对他的介怀和不满,肯定不能安心,若是他,一定会把叶家也除掉扫除后患。
不管裕王府是否叛国,皇帝的做法都太过不留情面,起码在情分上,他对不住慕容瑾,何况,说裕王府叛国,哪怕有证据,怕是也难以服众。
皇后道:“你以为要除掉叶归云很容易?当年是因为正值战事,加上……”
说着,她有些讳莫如深起来,好似略过了什么,继而道:“裕王府惨败是事实,裕王也重伤不治,又确确实实有了裕王府通敌的罪证,根本无从推翻罪证,陛下才能迅速定罪,可这么些年,叶归云安分守己没有错处可挑,且除掉一个裕王府已经落得卸磨杀驴的诟病,若再对叶归云下手,陛下怕是声誉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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