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她醒了!”
随着郑有重一声低沉的通知,宋清河跟于斯谭齐齐站在临时检查室门口,等待即将发生的未知状况。
郑有重解下口罩,拇指拭去额上的汗迹,对宋清河道:
“老宋,确实跟你猜想的一样,生理方面没有任何异常,还有一些结果要等机器出来,但大概率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病人的四肢稍微恢复了一些,大概是那些药剂已经熟悉了她的身体,只是……”
郑有重回头看了眼曦文,欲言又止。
宋清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曦文正慢慢直起身,一边活动着受伤的那条胳膊,看起来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可是,她的眼神里却多了一股深邃而固执的光亮,肢体略显僵硬,似是有一部分意识被抽走,现在的她,并不全是她自己。
宋清河瞬间明白了郑有重想表达的意思,略一点头表达谢意,示意他先去休息。
于斯谭对于两人这哑谜般的举动丝毫不解,当着曦文的面又不好细问,只得站在原地等着,呆呆地看着曦文。
宋清河小心翼翼地靠近曦文,步子缓慢而坚实。
等他确认曦文勉强能认出自己后,才伸出一只手去,想试试身体接触对曦文有什么样的影响。
只见她眉间蓦地一抖,立刻冰冷地拒绝,神情十分不悦,似乎还有那么几分惊恐。
宋清河心里一沉:果然。
曦文一直是第二人格的身份,本就经历过嗜睡症的折磨,精神意识跟常人相比略显脆弱。
如今她的身体吸收掉这17号标本的药剂后,意识分离有可能会加重,拒绝与人肢体碰触、拒绝亲密关系只是初步症状,以后,她一旦接收到张庆阳那边通过催眠发出的指令,恐怕会有些疯狂。
想到这里,宋清河立刻退后几步,给了曦文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然后俯下身对她道:
“曦文,待会儿我从这里出去,带你回家。你不用看我,也不用紧跟我,只要拉着这个衣角就好,可以吗?”
曦文看看宋清河手里的衣角,嘴角逐渐浮现一丝笑意,感激地点点头。
于斯谭看着这个场景,心里更为不解,他想上前跟曦文说几句话,却被安幼楠伸手拦下。
安幼楠笑眯眯地看着曦文,对于斯谭解释道:
“她现在容易出现幻觉,极其没有安全感,最怕的就是人,最容易攻击的也是人。宋老师是专业的心理治疗师,平时接触这样的病人习惯了,他能很快的跟曦文建立起一个安全的关系,然后一步步引导她。”
见于斯谭仍旧惴惴不安,安幼楠又进一步解释道:
“其实就是曦文被张庆阳变相的催眠了,她现在只听张庆阳一个人的指令。但是,如果宋老师能尽快跟曦文做好心理连接,他就可以在关键时候帮助曦文对抗那些指令。”
于斯谭恍然大悟,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有这么复杂。
他看着曦文握住宋清河的衣角慢慢走出来,眉目间的忧虑更为深重。
以前,他只需要拿回月光石就能避免类似事件,可张庆阳居然有此等能耐,只提取了月光石上的微生物就能制成这样的标本,一样可以达到催眠效果,只是略显机械罢了。
“斯谭,待会儿我带曦文回到车里,你再跟上,我们先回简家再商议这个事儿。”
宋清河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对于斯谭叮嘱道。
于斯谭点头应下,默默退后几步,为他俩让出一条道儿来。
安幼楠在一边看着,表情玩味,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可真有意思:明明是表面上的朋友,暗地里的情敌,可这默契程度和对对方的关照程度却一点都不虚假,着实好玩。
只不过,现在何曦文变成了张庆阳的一个催眠体,跟之前送来研究所的那位一模一样,这两兄弟会觉得这件事好玩吗?
这样想着,安幼楠略一思忖,随手拿起一张凳子丢在曦文脚边。
她这个人平时没个正形,但是对自己专业领域内的东西,还是比较慎重对待的。
接着,安幼楠拉住宋清河退到一边,等着看曦文的反应。
于斯谭眼睛冲安幼楠一瞪,示意她不要如此胡闹。
宋清河也对她这个举动非常不满,推开安幼楠道:
“她现在不是怪物,不可随意试探!”
安幼楠“嘘”了一下,示意他们俩都噤声。
“宋主任,我知道您在心理领域非常专业,可这里是研究所,我跟这些标本共同待了这么长时间,它的变化之快,您未必想象的到!”
安幼楠话音刚落,只见曦文的表情已经起了变化,不再是脆弱敏感,而是略扬起下巴,眼睛里的光色阴鸷而古怪。
下巴抬起,这在微表情中是攻击,傲慢和挑衅的信号。
宋清河明显紧张起来,张开双臂不动声色地将于斯谭跟安幼楠同时护在身后。
但他的脚步却在慢慢靠近曦文,不想让她感受到自己正在被孤立和对付。
曦文没有注意到宋清河这些细微的动作,眼睛看都不看那张凳子,径直伸手捞起其中一个凳子腿儿,奋力断成两截,尖锐的木片堪比武器。
从视线来看,她紧紧盯着的人是安幼楠。
很显然,曦文对安幼楠刚刚的举动非常生气。
“曦文,你先把那个东西放下,让我看看你手上扎的刺……”
宋清河刻意转移话题,伸出一只手过去,想趁机将曦文手里握着的木板抢下。
曦文不为所动,只轻轻扫了眼自己手指上那根长刺,猛然拔下,然后将冒着血珠的手指放到嘴边吮吸,神情冷峻而危险。
当她捕捉到宋清河想要抢下自己手里的武器时,这种危险而有张力的神情发挥到了极致,眉目间的气息十分阴鸷。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她一脚踩在宋清河脚背上,身体猛然前倾,逼近宋清河。
宋清河猝不及防,本能地想往后退几步,奈何脚面被曦文死死踩住,即使有一百分的力气,这会儿却使不出一半,只得绝望地向后摔倒在地。
安幼楠见状,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曦文后背上,手里举起一个针筒直接扎下去。
曦文先前已经被那一脚踢得精神全无,肩膀上又受着伤,此时胳膊上又被安幼楠注射一针药剂,不由得痛的轻叫一声,声音十分虚弱。
宋清河眼睛猛然一闭,直接避开这个揪心的场景。
他平时在医院遇到情况紧急的病人,也是这样劈手直扎下去,治病要紧。
可现在,这针筒被安幼楠扎到曦文身上,倒像是在惩罚他自己似的。
于斯潭也是心里不忍,趁机取下曦文手里的东西丢到屋里,一边揉着曦文胳膊上的针孔,一边对安幼楠沉下脸道
“注射就注射,为什么非要这么狠的扎下去?”
安幼楠盯着于斯谭紧揽曦文肩膀的手,眼神沉了一下,尴尬一笑,抿着嘴唇双手一摊道
“不好意思啊,事情紧急,完全是出自本能!”
经过好一番折腾,曦文总算是沉沉睡去,听话的多了。
几个人回到简家,对眼前这种状况一筹莫展。
二叔还在住院,眼看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曦文原本是要跟着宋清河和于斯谭两人一起去西藏请导师,现在却被张庆阳的标本害成这样。
去张家取回月光石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唯一可以让人放松的一环就是,张平君至少大半年起不来,大家可以暂时卸下防备,将重心转移到张庆阳身上去。
只是这张庆阳,足足比张平君阴狠数倍,下手狠辣,令人深感后患。除了曦文体内这17号标本外,张庆阳实验室里其余的标本到底还有多少、分别是什么用处,大家一概不知。
宋清河跟于斯谭二人坐在简家院子的茶桌上商量对策,长吁短叹,对晚饭毫无兴趣。
“斯谭,那可是你带来的手工面咧,你俩好歹吃个一碗半碗?”
阿姨远远地站在客厅,冲院里大声喊道。
“不了,阿姨,您自己吃吧,我们说点事情,您先忙着!”
于斯谭知道宋清河只要心里有事就喜欢自己待着,不愿被人打扰,特意支开了阿姨。
阿姨到底是体贴,没过多时,泡了壶宋清河带来的茶叶给二人呈上来。
于斯谭一惊:阿姨什么时候也学会泡茶了?
这阿姨自然是知道于斯谭的想法,捞起围裙擦了擦手,道:
“何叔不在了,你们又都喜欢喝茶,我用心学一学,早晚也就会啦!”
宋清河面无表情地啜了一小口茶含在唇齿间,许久才咽下。
“斯谭,倘若我们把曦文留在研究所,交给安幼楠照顾,你觉得如何?”
“不放心。你呢?”
“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心里也都有了答案。
安幼楠确实是比较专业,但行事作风着实太跳脱,令人心里不安。
于斯谭下定决心似的,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也顾不上烫了,对宋清河正色道:
“走之前,我会找安老师再要一些针剂,也许能撑到我们到达西藏,见到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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