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叉和筷子在盘子里细碎的鼓捣声十分轻微，像一位低头细语的小姑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巧的是，可可的电话突然打过来，宋清河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顿时成为尴尬事件的中心，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接。
沈慢为了给宋清河解围，信手拿起手机边往书房里走边喃喃自语道:
“我们家可可是不是没有打通我的电话，转而打到老宋手机上了？”
安娜听着沈慢这油腻的发言，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慨:男人即使没有成家，只是徒长了年龄，也难免有这么一段油腻的表现啊。
宋清河察觉到安娜神情的变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认真坦白道:
“这是我从实验室带回来的人，只是被试而已。而且这个人你也认识。”
安娜放下筷子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
“既然是以前实验室里的人，我自然是都认识的。说说吧，是哪一个？”
自然不会是格莉。格莉是安娜在a市亲手处理过的，她断不会有能耐再跑来这里。
“可可。”
安娜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宋清河，似乎是有了疑问。
宋清河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安娜手上，看着她漫不经心擦着嘴唇的样子，表情变得很柔和。
“她当时被我导师救了之后，曾经跟着我们到过a市，后又藏身在你们以前的实验室。我跟沈慢到那边看实验场地的时候发现了她，她便跟我们一道儿回来了。”
安娜颔首微笑，心里藏着宋清河看不透的心思。
“既然是熟人，大晚上又特意打了电话过来，不如约出来一起聚一聚？”
宋清河一愣，嘴巴里咀嚼的动作顿时放慢了三倍，不知道该不该应下这件事情。
让可可跟安娜两个人正面交锋，是他想都不愿意想的事情。
如今的安娜并非以往的何曦文，如今的可可也并非以前的可可，她对付弗雷德的手段至今都让宋清河感到后怕。
“安娜，可可她也许跟你们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不太一样了，你……”
这时候，沈慢拿着手机一脸为难地走了出来。
宋清河一看沈慢的表情，就知道今晚这次见面在所难免。
沈慢将手机轻轻搁置在宋清河手边，尴尬地笑着道:
“可可说她今天想来看看我们，顺便问一下，实验……什么时候才能开始？”
说到实验，沈慢偷眼看了下安娜的神色，宋清河也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安娜不愿意搭理这两个人，独自起身去了于斯谭的房间坐着了。
宋清河喝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示意沈慢出去接人，自己则跟着进了于斯谭的房间。
他看安娜坐在黑暗当中没有开灯，便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勉强透出一片月光进来。
“斯谭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为了不刺激他的眼部神经，我把屋里的灯换了，特意准备了夜灯。你想开的话，可以试一试这个夜灯。”
宋清河说着，伸手指了指于斯谭床头那盏海鸟形状小夜灯的按钮，等待安娜的示意。
安娜回头看一眼客厅，知道沈慢已经离开，立即关上了于斯谭屋里的门。
于斯谭身下躺着的是专门的护理床，安娜摇起床头，伸手在床体后面摸索着什么。
没过多久，她摸到一块黑色的东西，拿到月光下辨认清楚后，迅速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谢谢你，清河。”
安娜跑到宋清河身前动情地抱了抱他，顺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清河，谢谢你帮我安装这个录音笔，相信我很快就能知道月光石的大概位置了，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把这个东西拿走，是担心连累到你。毕竟沈慢和可可这两个人，都不容小觑。”
宋清河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也摸了摸安娜的头发。
“安娜，以后你自己要小心，我可能……不会再继续保护你了。”
安娜收起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转头看到于斯谭蜡黄的一张脸，那张被微生物幼虫残忍噬咬过的脸，现在借助于月光石的力量，颈部以上的皮肤已经在逐渐恢复了，可气息仍旧微弱。
安娜柔和地望着于斯谭笑了一下，对宋清河道:
“以后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不会再联系你，更不会再见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沈慢一起做那些事情，可我始终不愿意相信，宋清河会抛弃我跟斯谭。”
宋清河没有应答，只迅速转身出了门，顺带着帮安娜把房门关好。
可可的到来比想象中要大张旗鼓得多，大概是沈慢在半路上向她透露了安娜也在家里，这让可可的警惕之心大起。
她中途跑去广场买了一大堆的氢气球藏在沈慢的车后备箱里，然后站在楼下冲宋清河喊话:
“宋清河！我今天要站在这里跟你说一句话，我想看看你的心意！”
沈慢看到可可如此没有顾忌地在这个地方大喊大叫，瞬间感觉到之前的布防都破了，这栋房子自从藏匿了于斯谭之后，还从来没有这么引人注目过。
他走到后备箱抄起一把雨伞，抖抖索索地指着可可道:
“姑娘，我这个人虽然怜香惜玉，可是你这样大喊大叫不顾形象，我要真的对你下手了啊！”
可可紧抱着双臂看了一眼沈慢，眼睛继续盯着沈慢家的窗户，嘴角含笑，丝毫没有惧意。
“宋清河！宋学长！你真的不打算看一眼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沈慢一咬牙，刚想举起雨伞往可可的后颈来那么一下，以便让佳人顺势昏倒在自己怀里，不料，可可连头都没有回，直接伸手握住伞炳，将这把伞连同沈慢一同丢进了旁边的绿化带里。
“宋学长！你打开看看吧！”
可可依旧嘴角含笑地朝楼上大声喊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宋清河此时在屋内早就听到了可可制造的动静，站在窗前一直没有说话。
那一束氢气球在他眼前飘来飘去，没有根基，但中央一直坠着的一块东西倒是十分眼熟。
安娜也听到了可可的叫喊声，忍不住从屋内跑出来，俯身到窗前看个究竟。
当她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时，顿时挤出一抹笑容，回头对宋清河道: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热情、敢爱敢恨的姑娘了！老宋，你还是好好把握住机会，别让她等急了！”
安娜说完，不等宋清河回应便迅速回过头去，继续俯身在窗前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仿佛是在围观被当众示爱的室友一般。
宋清河望着安娜的背影，凄然一些，没有理会她。
可可这个时候发现了安娜，笑着伸手打了个招呼，安娜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
“可可，加油！”安娜大声鼓励道。
可可一握粉拳，展露出一个俏皮可爱的笑容。
宋清河盯着氢气球上的东西看了半天，总算发现那是一小瓶分离开的蛰油。
毫无疑问，可可是在借这种能够彻底毁灭标本的东西向自己施压。
宋清河不由得冷笑一声，望着楼下可可那张清纯无邪的脸，伸手拉过气球，顺手将那一小瓶蛰油收进口袋里。
“可可，外面风大，小心着凉了，快上来吧！”
宋清河的眉眼十分温柔，尤其是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可可，好像能把一切都融化掉。
可可以为是宋清河答应自己了，惊喜地大喊一声，搀扶起绿化带内挣扎了半天都没能起来的沈慢迅速上了楼。
宋清河一开门，就得到了可可一个热情的拥抱，连带着沈慢一个怨气冲天的白眼。
宋清河帮可可脱掉外套，带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沈慢跟安娜则在一旁看着好戏。
“这么远过来，一定累坏了吧？”宋清河边倒茶边对可可道。
“本来很累，可是看到你点头的那一刻，我一点都不觉得累了！”
可可说着，疲惫且虚弱地眨了几下眼睛，无辜地冲宋清河笑了笑，看上去十分想要休息。
宋清河会意。
“沈慢，她之前一直在焚化池里待着，身体虚弱，撑不了太久，你家里还有没有合适的房间先让她休息一会儿？”
沈慢回头环顾四周，尴尬地摇了摇头。
“斯谭住着一间，安娜今晚过来照顾斯谭，也需要住一间，其它的没有空余房间了……”
可可听了沈慢这话，反而来了一些精神。她伸手扯了下宋清河的袖子，笑着道:
“学长，我从郊外的实验室过来，一直想去你家里看看，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让我参观一下吧，实在是太好奇了！”
宋清河有些为难，垂下眼睛似乎在决定着什么。
安娜跟沈慢对视了一眼，对于这个活泼大胆的姑娘实在不敢恭维，各自默默回了房间。
宋清河看了一眼于斯谭那屋紧闭着的房门，眼睛慢慢沉了下去，拉起可可道:
“既然你想去，那就一起回去吧！”
可可大喜，将额头放在宋清河手臂上撒娇一般地蹭了两下，欢快地取了外套下楼了。
宋清河拿着自己的外套站在于斯谭房前等了几分钟，终于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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