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听到门口那人的回音,罗格下意识地起了警惕之心。
他悄悄伸手握住床前的遮挡布帘,猛然一拉,看到站前面前的那人顿时愣住了。
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眼神黑亮,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杂念,看上去格外令人安心。
罗格一时间有些疑惑,他不懂监库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是来……”
罗格轻皱着眉头问他,同时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他手上的黑色大盖帽。
“罗先生,你不要惊慌,我是来救你的。”
监库人的语气听上去波澜不惊,仿佛刚刚罗格受惊,完全是他自己没有胆子而已。
“可你准备这么大一个帽子,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些?我觉得不太好。”罗格边摇头边道。
监库人挑一下浓黑的剑眉,低头望着手里的帽子脑袋一晃,并不以为然。
“躲得过监控就好!出门就换装,路上多换几辆车,到时候就算有人查到这家医院,也只不过看到一只大盖帽而已。”
罗格私以为监库人作为保镖,自然是深谙反侦查的手段,因此想也不想地便收拾好病床上的衣物,跟着监库人走了。
监库人此时倒也不急了,他叫住罗格,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
“罗先生别急,今天来,我给你带了一份探望礼,随我来吧!”
罗格拿起臂弯里的大衣,又再次放回倒臂弯里,半信半疑地跟着监库人走过右侧走廊的拐角处,来到一间储藏粉剂的小库房。
两人刚一进门,监库人便迫不及待地将库房的门反锁了。
罗格抬眼看了下库房的监控,早已被破坏掉。
他望着库房内整整齐齐的药盒,再看一眼监库人,实在猜不出他这是要做什么。
监库人知道罗格刚才昏迷中醒来,不适宜站立太久,便也不再卖关子了,伸出一只手朝内屋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彬彬有礼地对罗格道:
“罗先生这边来吧,还是你自己亲手打开比较惊喜!”
罗格平时虽然是医生,却很少往库房里来,还不知道一家库房,竟然还能在里头再做一个小小的内屋。
这内屋不过五六平左右,暂且容得下一人一椅。
监库人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解释道:
“我跟库房打交道的年头比较久,知道什么地方放人合适,什么地方放货合适。快打开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罗格心里暗自吸了一口气,将内屋那个半人高的木箱掀开,里面赫然滚出一个包扎结实的大活人!
罗格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一手在胸前轻拍着。
“你过分了啊!哪有送人礼物送这么个大活人的,要是被警署的人盯上,你相当于是送了我几个月的监禁生活!”
监库人此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大概是觉得,罗格的反应超出意外地好笑。
他早就知道,罗格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这个北区,早已习惯了井然有序、遵法守约的正经生活,连开车救人都要提前筹划一番,好让自己骗过警署的人,全身而退,他对于这种擦边球的事,是相当谨慎的。
“罗先生,你先别慌!抬起那人的头看看他是谁,你就明白凯莉的药到底是谁提前给备好的了!”
罗格听完监库人这话才猛然记起,自己之前确实是交给他好好查这件事的。
他蹲下身一手抬过那人的下巴,透过他脸上似青若紫的伤痕仔细辨认着这张脸。
“你是……以前在我科室学习过两个月的心内科实习大夫,康涅?”
那人整个儿地趴在地上,此时又被罗格捉住了下巴,前胸和臀部几乎呈七十度角维系着,十分难受连说一个字都困难,只能拼命地点了点头。
罗格猛的一放手,康涅的上半身像一块铁板上的厚牛肉般“啪”一声平落到地面上。
罗格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康涅道:
“你在心内科,是如何拿到那两种药剂的?我记得我们医院很少跨科室给药啊,除非是上面的意思。”
“我……我趁中午的用餐时间偷偷用了主任的卡刷开系统,然后又删除了记录。”
“你不过是一个实习医生,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删除用药记录?”
“罗医生,我以前学过程序,你知道的,就是那种……”
康涅说着,抬眼看了一下罗格,他觉得罗格自会明白自己要说的意思。
罗格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觉得在咱们医院等不到合适的职位,竞争又大,工作又累,所以想转行去一家科技公司。有一天,我打电话应聘科技公司的系统维护工作,没想到,竟然是特区研究所的人在招收实习生!”
康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罗格也跟监库人对望了一眼,剩下的不消康涅多说,罗格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一边动手解开反绑在康涅双手上的登山绳索,一边接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然后那个研究所的人就告诉你,如果你能医院帮他们送两瓶药剂给一个叫凯莉的出租车司机,并且全程保密,就邀请你到研究所工作,对不对?”
“对!对!他们就是这样说的!他们还说,通过这次送药,要密切保持跟这个出租车司机的联系,因为她随时可能来找我拿药,我要长期给她供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从现在开始,给这个司机的药,必须是从研究所拿出来的药。明面上走的是医院的正经开药流程,实际上是拿研究所的药替换掉。”
康涅说着,站起身抖落身上全部的绳索,轻轻活动了下酸痛的臂膀。
“下次给药是什么时候,研究所的人有没有说?”
“大概在一个星期之后。他们说,到那个时候,出租车司机家里的那个病人该二次用药了。”
罗格快速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确实是一周之后。
按照莫蒙字条上给的提示,第一次用完药后毒剂基本上就已经解除了,只不过,有两种药需要隔一段时间定期用,直到小半年后才能彻底断药。
而这两种药就是罗格所在的医院才能开的解毒药剂。
罗格一手握起拳头,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擂了一下,转头对监库人道:
“如果下周的药是从研究所拿到的,那么,是万万不能给斯谭用了。”
监库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对罗格道:
“罗先生,你放心,既然凯莉已经不负责这个事了,我们也已经知道了立文博士的心思,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说着,他双手朝一旁还没缓过神来的康涅的双肩上用力一按,康涅的小腿马上软塌塌地跪在了地上。
“您……您轻点儿按!不就是假装不知道这个事,继续跟研究所那边联系吗?只要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罗格跟监库人一听这话就笑了,监库人慢慢撤回了手,笑着对康涅道:
“你很明白嘛!身份证件还有工作证件,全部交出来!”
康涅叹了一口气,伸手在怀里摸索来、摸索去,好半天才将监库人要的证件都拿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次被监库人绑到这里来,到现在为止长达15个小时过去了,康涅的神经早已被折磨得崩溃。
“可以了吗?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您放心,我是非常擅长保密的,研究所那边我是断不会再透露你们什么信息了,从现在开始,我只负责把他们给我的药,转交给您。”
康涅的忠心表达至此,任是罗格也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拍了拍康涅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一边转过头对监库人道:
“他毕竟在我的科室实习过一段时间,这次量他也是因为急着转行,才着了立文博士的歪道。我相信他以后断不会再做什么糊涂事了。”
康涅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中文,但好歹医院里有不少像罗格这样外派来的大夫,行政部还定期组织大家学过汉语拼写,因此,刚刚罗格话里的意思,康涅还是能听个大概的。
他一边冲监库人摇晃着双手,一边用晦涩的中文发音向他保证道:
“不会了!不会了!”
监库人手指一伸,示意康涅不用这样,随后提醒他道:
“还有一件事情呢?快说,说完赶紧走!”
“哦,当然,还有一件比较紧急的事……”
康涅看着罗格,忽然一脸愧疚,不停地搓着双手道:
“研究所那边听说布兰周报整理采访视频的时候,无意中拍下了您开车撞过来的一幕,怕您是于斯谭这边的人,特意安排了他们的韦德处长来医院查您的底细,就在今天!”
“今天?现在?”
罗格吃惊地看了一眼监库人,发现他十分确定地点了下头。
“难怪,今天你来的时候说是要救我出去的……”
事不宜迟,罗格拿出钱包抽了几张20元的钞票递给康涅,示意他自己打车走,随后便跟着监库人从医院的急诊通道离开了。
按照监库人来时摸清的信息,急诊室今天刚收治了十几个高速上遇车祸受伤的旅行团,来往人员正乱,此时两人若是扮成病人的家属,从急诊科的小门出去,一定能跟韦德处长错开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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