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斯谭本想当晚就去特区研究所找立文博士谈谈，可是，顾虑到监库人跟罗格刚刚从韦德处长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他不愿意再打草惊蛇，只好暂且将这件事推迟了。
一个星期后，换药的日期到了。
荒僻寂静的小港口，快乐的工人喊着号子将岸上的货物挨个儿抛到船上的甲板上去，船上有人一拉绳子，甲板处的一块货板登时便呈四十五度角翘起，货物随之一滑而下。
监库人双臂抱在胸前，如同船上的管事用挑剔的眼光审视货物一般，死死盯着康涅带来的那一包东西。
“这里头只是今天要给于斯谭的药？”
“对！对！他们的人谨慎，只肯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一次药！”
康涅双手搓了下红鼻头，诚恳且慌忙的冲监库人做着解释。
“我当时担心接头时间太频繁，容易引人注目，就跟他们建议说，可以把那些药一次性都送过来，然后我偷偷放到医院的库房里，定期拿给凯莉，这也是一样的，但他们不听我的建议！”
监库人听完康涅随后的解释，忍不住摇头一笑，道:
“筹码全部给了你，以后还怎么控制你啊？不听了也罢，你也不用再跟他们多说什么了，免得引起他们怀疑。”
“是！是！”
康涅说着，一手打开那包药，将两瓶药剂齐齐地递给监库人。
监库人拿在手里辨认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做工精致，跟医院出来的药剂没什么两样，估计还是得回去找罗格辨认。
他将药剂贴身放进怀里，对康涅道:
“研究所那边最近又递出来什么消息没有？”
“额，没了，没了！我只是负责送药，其它的，他们肯定不会跟我透漏一分一毫的！”
“想着也是！”
监库人上下打量了康涅一眼，吐出这么一句话。
康涅自觉自己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此时站在监库人面前，倒像是平白无故短了他一截似的。
“您……您还有别的事吗？”
“只有一件。”
“您说！”
康涅双手一搓，被海上冰冷的风吹得悄悄打了个寒颤，但仍丝毫不敢懈怠，直愣愣地站着等监库人做最后的嘱咐。
“你回去以后，一个星期之内我会给你打一个电话过去，到时间你小心接听。内容是关于于斯谭中毒后的症状，到时间再跟你详说！”
康涅听罢，心领神会，冲监库人点了点头。
“你走吧，别让人发现！”监库人下巴一点，对康涅道。
康涅四处看了一下，这里除了几艘来接货的大货船，再没有旁的车辆了。
监库人选的这个时间和地点，着实是隐蔽。
“那个……我来的时候搭了车，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这里。您待会儿怎么回去？能不能捎带一路？”
监库人听到康涅这个想法，满脸疑惑，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罗格拿到药后，第一时间扭开床前的小夜灯仔细查看。
“这个药确实做的精细！”
于斯谭听到罗格这个夸赞，知道立文博士定是提前布好了局，先到罗恩医院买了这两瓶药剂，又自己在实验室里鼓捣出来这种足以乱真的赝品。
“罗格，这种药用到我身体里头之后，会发生什么？”
于斯谭接过其中一瓶药剂，问罗格道。
看这药剂浅浅的一小瓶，白色透明，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毒害之处。
罗格扁起嘴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凭借肉眼看出来端倪。
他对站在门口的监库人道:“恐怕得请你中午出趟门，买一条活鱼回来！”
“什么品种的？”
“随便……最好是大鲢鱼！”
监库人略一点头，转眼间便不见了，随后是院子里传来的一声轻巧的关门声。
于斯谭按照罗格的嘱咐，拿来一只大瓷碗将两瓶药剂倒进里头，又掺了些生理盐水。
“这个比例怎么样了？”
“嗯，可以。”
两人正讨论着，忽然听到院子里又传来一阵轻巧的开门声。
于斯谭感到疑惑，一边起身察看，一边对罗格道: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他又急忙回到罗格床前低声道:
“是凯莉！”
“啊哦……”
罗格口中的应答声顿时变得奇奇怪怪，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凯莉才好。
“人呢？”
凯莉的声音已经在大厅响起。
罗格定了定嗓子，尽量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凯莉道:
“我们在这里。前几天出了一点小状况，所以……”
凯莉一看罗格身上的纱布还没有拆，顿时脸色就变了。
于斯谭见状，急忙将那碗稀释好的药剂端了出来，还顺手带上了门。
不多时，监库人提着一尾两三斤重的鱼回来了。
“斯谭，我本来想买一条更大的，突然又想到，横竖都是鱼，五脏六腑都是齐全的，要是买那么大个儿的用来做实验，岂不是浪费了？”
于斯谭一手接过鱼，发现这鱼也不算小了，便对着监库人悄悄“嘘”了一声。
“怎么？”
监库人顺着于斯谭的目光看了一眼罗格的房间，疑惑地问道。
“凯---莉---”
于斯谭的口型十分滑稽地拼出了凯莉的发音，监库人顿时明白了。
于斯谭之前找他过来的时候就说过，罗格想把凯莉从这件事情上摘出去，因此，他们俩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此时，厨房里的活鲢鱼已经从案板上一路噗噗通通跳进了客厅。
于斯谭忙不迭地去抓鱼，恰好遇到凯莉从罗格房间里出来，眼圈虽然红了一大圈，但神色看起来还算喜人。
“哇，你们今天中午想吃鱼了？交给我吧！”
凯莉说着，一手捉起活鱼在虎口处掐了半天，这鱼登时便昏死过去了。
于斯谭跟监库人当场目瞪口呆，刚才房间里出来的罗格也顿时呆在了原地。
凯莉见这三人反应奇怪，疑惑地问道:
“不是要吃鱼吗？活着怎么吃？”
罗格顿时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双手揽过凯莉的肩膀进了厨房，同时眼疾手快地将厨房内放置药剂的那个大碗递给了于斯谭。
监库人无奈地抬了下眉毛，对于斯谭道:
“再买一条咯，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次，监库人挑选了一尾更小的鱼回来。
罗格眼睛的余光瞥见监库人亲自拎着鱼走进来，急忙腾空一脚，关上了厨房的门。
门内，凯莉又是调酱汁又是给烤箱预热，忙得热闹；门外，监库人跟于斯谭望着那条活鱼和那碗毒剂面面相觑。
“这鱼……有两斤？”于斯谭双手托着下巴道。
“一斤多几两吧！”监库人耸了下肩膀回答道。
“也好，横竖都是鱼！”
于斯谭说着，拿出一张小勺，小心地朝鱼嘴巴里灌了两口毒剂。
监库人看那条鱼蹦跶的厉害，急忙摁住它的尾巴对于斯谭道:
“两口恐怕不够！你别忘了 你自己是要把两支药剂全部注射进去的！”
于斯谭看着鱼死命挣扎的模样，牙齿一咬，又一口气灌了一半下去。
此时，那条鱼又是被灌药、又是被监库人摁的，早已只剩下小半条命，大张着嘴巴费力地呼吸着。
没过多久，跟两人预料的一样，这鱼七窍流血，死了。
于斯谭拿出一条白色的毛巾给鱼盖上，对监库人道:
“这只是一些表面症状而已，不管是什么毒，都有可能七窍流血而亡的。”
“那……解剖一下？”
“好，你去罗格屋里把他的医药箱拿来！”
于斯谭带好一次性医用橡胶手套，拿出镊子和切刀摆弄了半天。
他毕竟离开医学这个行业很久，手生的很。
这个时候，罗格趁机从厨房溜了出来。
“斯谭，你们先到一边去，我来！”
罗格说着，早已拆开一双新的手套戴上，三下五去二便把那条鱼的两腮、胃部、双肺、肠道等器官分置开了。
“斯谭，肺部有衰竭症状，阻碍呼吸；肠道有血块阻塞，随时会引发急症，这也是这条鱼的真正死因！鱼的肠道跟人的不一样，稍微一点淤堵就会引起全身的症状。这如果是放在你身上，大概率是腹部积水！”
罗格交待完这些，又丢了一个眼神给监库人，随后便及时回到了厨房。
监库人心领神会，转头便回到卧室给康涅去了一个电话。
于斯谭望着那条惨不忍睹的鱼，一边摇头一边将那摊血肉模糊的东西望塑料袋里边收。
谁能想到，对方居然能这样步步为营呢。
研究所内，此时也不太平。
食堂内七八张桌子支零破碎地摔打在一起，还有若干消防栓散落的零部件混杂着这层楼上的透明玻璃窗，一片狼藉地散掉在地上。
楼道内此时已经拥堵了一大群男男女女，纷纷抱着头蹲了下来，既不敢冒着被碎玻璃割伤的危险往楼下跑，又不敢抬起头多说一句话。
慢慢的，似乎安静了片刻。
瑞恩悄悄抬了下眼睛，想看一眼食堂内还有没有人滞留。
没想到，刚一挪动，面前顿时又传来桌台被砸爆的声音，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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