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的话让沈重霖臊得慌,可他还是主动伸手握住了李氏的手,就因为阿娘那句‘你一个人管着一大家子吃饭穿衣’,“是为夫的错,不该冷落你。”
若没有姜老夫人在,李氏肯定自己就顺势靠到夫君怀里去了。夫君温柔多情的声音,让李氏觉得自己的日子终于又有盼头了,等她为夫君生个儿子,儿子争气再给她挣个诰命回来,还有没把苏玫踩在脚下的一日?
李氏正恍惚间想得美得很,屋外匆匆响起一阵紧蹙的脚步声,下一瞬间,采云闯了进来,跪在桌前,哭喊道“大爷,快去看看我们姑娘吧,她怕是要不好了。”
好好的气氛被采云一句话给碎了个干净,姜老夫人不喜的丢下筷子,李氏则在想是不是苏玫见不得自己与夫君一起,作妖又要把夫人抢走?
“她不是到将军府吃席面去了么?几时回来的?”沈重霖才在李氏这里感受到些温存,自己又说了那么多要关照她的话,真要丢下她去找苏玫,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采云哭得既伤心又害怕,“大爷,我们姑娘在将军府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被人赶了回来,您是知道她是个那么爱颜面的人,哪里能受得住被人羞辱?这会子气得正在屋里砸东西呢,大爷,奴婢求您了,赶紧去看看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氏心里松了口气,她想看苏玫的笑话,更想看到夫君见到苏玫泼妇的一面。于是,她体贴万分的对沈重霖说,“姐姐素来宽厚,竟会被气得砸东西,心中定然十分憋屈,夫君赶紧去看看吧,可别姐姐真气出个好歹来,得不偿失呀。”
沈重霖拍拍她的手背,跟姜老夫人说了一声便告退了。
姜老夫人看着李氏,“我好不容易把霖哥儿推给你,你倒好,又给苏玫推过去了,真不知道要说你什么好。”
李氏撒娇般靠着姜老夫人坐下,笑道“妾身知道婆母您对我好,妾身以后定会好好孝顺婆母。”
姜老夫人将眼垂到她的肚皮上,“你给我生个乖孙孙,就当是报答我了。”
“哐……哐……。”
沈重霖刚站在门口,一个描花瓷瓶就在他脚畔碎成了渣。沈重霖吓了大跳,再抬眼看到苏玫疯魔的样子,气得怒吼一声,“住手,你在发什么疯?”
苏玫被沈重霖的吼声给震住了,她手里捧着一个鹤嘴壶,偏过头看到沈重霖的瞬间,扑到他怀里哭声震天,“夫君,夫君……。”
沈重霖推开苏玫,看着她满脸的泪很是嫌弃,“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苏玫后退几步,瘫似的坐到椅子上,添油加醋,当然,将她与曲恒合谋的事情略去,只交苏瑜如何打她,如何羞辱她的话说与沈重霖听。“……,她好得意啊,张嘴就说我不甘心有何用,她就是再嫁也过得比我好。她还说她知道夫君升的官是怎么来她心里有数,警告我们夫妻两个手不要伸得太长,不然她不介意亲自拿刀我们的手砍下来。”
沈重霖闻声,只觉脑子轰隆隆的响。苏瑜知道他的官儿是怎么升的?什么叫她心里有数?她都知道些什么?沈重霖身子往一旁倒去,手伸出撑着百宝阁才没有坐到地上。只是苏瑜的话,让他有种被剥光了丢在大街上被人指点的即视感。
“她真是这么说的?”
苏玫发泄得差不多了,见着沈重霖脸色脸色又青又白,也吓得渐渐收了哭声,“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还打我一巴掌,我的脸都丢尽了。”一想到此处,苏玫就恨不得将苏瑜狠狠放在脚下踩。
沈重霖稳了稳心神,眼神直勾勾的望着苏玫,“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到了她?”
苏玫被盯得手一松,手里的鹤嘴壶掉到地上碎得叮咣乱响。她不说话,沈重霖就一直盯着她。苏瑜只得避重就轻,“我一进将军府就碰到曲二姑娘,她说她想叫苏瑜难堪,让我帮帮她,我想着曲二姑娘的阿爹是不能得罪的,便应下了。”
“那你们都做了什么?”
苏玫知道瞒不过,老实交待了。
沈重霖愤恨的刮了她一眼,“糊涂,就你那脑子让人枪使了知道么?弄不好,全家都得赔进去。”
苏玫被沈重霖这句话给吓到了,她没想那么多,她也看苏瑜不顺眼,只是想顺道欺负其负她罢了,“夫君,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沈重霖直觉脑仁突突的痛,看着缩着肩,瑟瑟抖抖的苏玫,眼中尽是透顶失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如今这副模样,想来那曲二姑娘肯定也没讨到什么好罢。”
苏玫低头沉默,沈重霖愈加愤慨,“她能从一个下堂妇做到摄政王妃,你觉得她仅仅是凭着运气好?”
难道不是么?大家都这么认为,难道会有错?
沈重霖气到喘粗气,“想想你这几次与她交锋,哪次你讨到过便宜?都已经上过当了,你怎么还学不乖呢?”
苏玫郁结于心,不舒不快,“我就是看不惯她小人得志的样子。”
沈重霖被苏瑜这话说得滞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跟苏玫在这里争论这件事毫无意义,因为她目光短视,毫无见识,她只把苏瑜想象成一个普通的后宅妇人,认为施施小手段就能轻易叫她翻不了身或者出尽丑态,丝毫没想过自己栽了跟头的根本原因。
“我只奉劝你一句,以后不准再招惹她,就算在大街上碰到,能绕着走绝对不准碰面。”
沈重霖拂袖而去,那扬起的袖角,每一寸每一缕无不透着厌恶和疏离。
苏玫怔怔的看着沈重霖消失在门口,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沈重霖气急败坏走过月洞门,他一拳打在花径边上那株略歪的绿柳树上。稍微发泄一下,再添上几个深呼吸,终于让他燥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一想到当初在长公主府上,面对众人的指责和轻视,苏瑜仍清雅端庄,从容淡定的模样,沈重霖也曾在多个午夜梦回时辗转反侧,说起来他一直都没好好了解过她。当初阿娘因贪她的嫁妆抬她进门,她每日克守规矩晨昏定省。自己不愿在杏玢院留宿,她派人拦路三请四请,那时的她何曾是这般的犀利?
若是她之前肯用心计在他身上,是不是就不会有苏玫进沈家的事了?
这些年也知道当初其实是他被苏瑜给休了,而他碍于颜面和尊严死守着自己亲书休书的说辞。那时她定是恨极了他吧,否则断然不会在重逢时扫过来的眼神冷得如冰似雪。
那段孽缘结束就结束了,这辈子他没想过还能再见到苏瑜,她就来来过他生命里的一股风,转了一圈,又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偏偏天意弄人,不仅再见了,她还再嫁给了他的对头。
苏玫说,自己这官儿怎么来的她心里有数,有什么数?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此刻沈重霖的心糟成一团乱麻,细想他进相府献策,以及策略实施,每一步都谨慎无漏,她从哪里知道的数?
不行,等到天黑后,他得再去趟相府。
刑夫人堪堪回到太蔚府,一进门就吩咐人去将独子白振羽找来见她。
自从在张夫人嘴里听说上元那夜他同一个姑娘相携赏灯,那时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先前羽哥儿有意无意提及不愿与岳家结亲,她还玩笑问他是不是有旁的心仪的姑娘,他否定的回答掷地有声,弄得她以为是羽哥儿脸皮薄,又与岳家眉姐儿相识羞臊的缘故,他竟是骗她的。
如今想来,他骗她,也是想维护那个姑娘的名声,这点他到想得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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