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院上屋,刑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捧上一盏茶递过去,她是今日全程陪同侍候的嬷嬷,故此晓得此刻刑夫人心里有什么症结,怕一会儿对羽哥儿吼起来,她想着先劝慰几句,“一会儿公子来了,夫人好好跟他说。公子年轻,经不住诱惑也是有的,总不能因为外头一个不相干的人,惹得夫人和公子离心,划不来。”
理是这么个理,但刑夫人此刻就想弄清真相,所以听不太进去。她吃了口茶,嘴一下撇,“太烫了,换杯凉的来。”
嬷嬷试过,这茶温度刚好,可见刑夫人此刻心里窝着火。她又转身去沏了盏微凉的,刑夫人刚放到嘴边,就见白振羽撩袍入来,冲着刑夫人长揖到底,“阿娘,您找我?”
刑夫人到底是把茶又递回到嬷嬷手里,又想到张夫人的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嬷嬷先前的劝慰愣是一个字都没记住,“今日在将军府的席面上,有人跟我说看到上元那夜你与一个女子相携同行,举止甚是亲密,可那人却并非岳家的眉姐儿,你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元那夜?都那么久的事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住?白振羽很是吃惊,但同时也很庆幸,那人没说出孙家的娴姐儿来。“阿娘,没有的事,那人胡说八道呢。”
“你还诓我?”刑夫人压着心里的火,手气得发抖,“人家都看到了,你还不认账?先前你跟我说不想与岳家的眉姐儿结亲,我只当你小孩子家家羞臊的缘故,如今看来你真是个有主意的,在这件大事上居然都敢扯谎,今日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自己去将那个贱人找出来。”
“阿娘,您不能这么说她。”白振羽潜意识里的维护,彻底将孙娴给暴露出来。
刑夫人听到此处,更是惊得忘了喘气儿,“果真是有这么回事呢,你说,那个人是谁。”
白振羽撩袍跪在刑夫人面前,“阿娘,恕儿子无可奉告。”
“你个混账东西。”刑夫人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此事要是让岳家知道了,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白振羽很想跟刑夫人说岳云眉也不想跟他结亲,她也知道那个姑娘是谁,可一旦说出口,万一传扬出去,岳云眉的清誉也会受损。虽然他与岳云眉并无结成夫妻的缘份,但他们也算认识一场,而且他与岳远关系又不错,当岳云眉是个妹妹半点不为过。所以,他不能害她。
刑夫人不知白振羽的想法,此刻她的脑海里满是张夫人说破此事的场景,冯夫人也在场呢。当时她反应快搪塞过去了,可若是冯夫人信了,羽哥儿这里再出点儿什么差错让人抓到把柄,天啊,她还有什么脸去见冯夫人哦?
想到此处,刑夫人身子一软,瘫坐回去。
“阿娘……。”白振羽担心的喊。
嬷嬷赶紧给刑夫人抚着胸口顺气,“夫人您消消气,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
刑夫人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她只想护住儿子的名声还有白家的颜面。她一把将嬷嬷推开,看着白振羽问,“你老实交待,那个姑娘是谁?”
白振羽是断不能说的,他摇头。
刑夫人不死心再道“那你能跟她断了,再不往来么?”
六月十九那日,孙府嫁姑娘,他站在热闹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送亲的孙娴。两人心有灵犀的对望,那是阔别良久的相见,她的笑容融化在他的眼神中,满得似要溢出的柔情仿佛要将他淹没。
虽然相见的时间不长,隔着人群无法对话,但彼此深情安心的眼神无不加深无形的思念。那一刻,他无所畏惧,只等时机到来,他要她成为他的妻,惟一的妻。
“阿娘,您别逼儿子。”
到底是谁,竟得儿子如此相护?刑夫人的好奇心烧得很旺,白振羽的忤逆抗拒让她很是失望。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打定主意不说,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自己去祖宗面前跪着,知错了再出来,不然就关在府里不准出去,直到与眉姐儿成婚那日的到来。”
“阿娘……。”
“出去。”刑夫人几首用吼的声音喊出来。
嬷嬷怕刑夫人有个好歹,连忙去推白振羽,“公子快出去吧,别把夫人气出病来了。”
白振羽也怕出事,只能先尊母命去跪祠堂。
太蔚府这边愁云惨淡,孙府二房太太余氏却正喜上眉梢。雍哥儿自回京述职,又借着苏瑜嫁进王府的关系,那媒人也是把孙家门口踏平了的,雍哥儿就此事反应颇淡,只有她操碎了心也没见得那个姑娘能入她的眼。
那些门户比孙家低的,只顾上赶着巴结,聘礼甚至说不要的都有。那些门户比孙家高的又都在观望,估计想的都是孙家无甚大背景,又不是簪缨世家大族,这个新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宠。
如今到好,雍哥儿去吃趟席面,居然就给她吃出个媳妇回来。
孙学雍知道今日发生在宁威将军府的事迟早都得传到她阿娘耳中,而他作为男子肯定也是要到学士府上去致罪的,索性就跟余氏商议,这个罪怎么告才能将关家姑娘的伤害降到最低。
“阿娘,此事不是你想象那样的,不论如何此事的过错都该由我来承担。”见着阿娘难以掩映的兴奋表情,孙学雍很是无语,“咱们家与关家门第悬殊,就算是个庶女,关大学士肯定也会十分慎重,所以阿娘您打的那个主意行不通。”
余氏不满了斜瞪了一眼孙学雍,“你说一你个大男人,有胆识有谋略,又是皇帝陛下御前的红人,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呢。这才升官多久?你是不知道阿娘替你拦那些上门求亲的人有多辛苦,咱们家虽与关大学士家地位有悬殊,可你年纪轻轻就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可见前途无可限量。那关大学士又不是瞎的,难道还不会替他自己姑娘做打算吗?”
孙学雍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余氏接着说,“我一早就听说过那个关姑娘,虽是个庶女,但养在嫡母跟前,与嫡女也没什么两样,相貌出众,才情也好,也是京中不少权贵官眷的佳妇之选,你可是得了大机缘才近水楼台,这样的好机会放过可就太可惜了。”
余氏越说越起劲儿,越说心里越迫切,生怕这至嘴的肉又给谁叼走了似的。“不行,咱们不能等,杜嬷嬷……杜嬷嬷……。”
外头侍候杜嬷嬷应声进来,“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库房将我嫁妆里品相最好的头面步摇都取出来,还有从庄子上送来的新鲜生果,还有河鲜都给我拿大篓子装满。”
杜嬷嬷莫名其妙,但依旧照吩咐下去张罗。
“阿娘,你要做什么?”孙学雍紧张的问。
余氏笑得合不拢嘴,“做什么?当然是随你到关大学士府赔罪啊!”
这哪里是赔罪?感觉跟下聘差不多。
等到他与阿娘余氏站在孙府门口,看着三大车的东西,孙学雍的脸跟火烧似的,又想到关芯兰与他吻在一起时的娇羞玉容,到嘴边想阻止的话,硬是消失于无形。
再见阿娘借着杜嬷嬷的力道踏上马车,他知道,回不了头了。
奇怪的事,他好像并不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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